魏姠作为魏府嫡小姐,自然不用亲自下厨,从前也只为老太太做过夏日饮子和甜汤,从没碰过面食。沈云姝就从面粉的特性开始教。
“...不同的面粉因产地和生长环境的差异,其吸水性也不一样,所以强记固定配方来和面,成品的性质就不能稳定。通过长期练习培养手感,学会观察和分辨面团的状态也是关键。”
光靠说自然没用,沈云姝带着魏姠从加水和面开始,一点点细致地讲解。
怎么分次加水,怎么揉面,揉到什么程度,如何通过捶打面团形成手套膜。看似简单的流程都是经验的累积,魏姠听得很认真,揉面这样的力气活也不用丫环帮忙,全都亲力亲为。
她的认真让沈云姝不禁心生赞赏。一个行动派的孝顺孩子,怪不得老夫人这么疼爱。
殊不知,她对魏姠赞赏的同时,对方也对她的专业感到佩服。
魏府底蕴深厚,膳房自然也是有能人的。得知她想学花饽饽后,膳房立刻就有人自告奋勇去研究。结果,别说教她,他们自己做出来的花馒头表皮坑坑洼洼不说,还常常大好几圈,花瓣粘连在一起,颜色也红不红绿不绿的,完全没了层次感和精致感,和沈云姝做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今听沈云姝的讲解,她才知道光是揉面这一环节就有这么多讲究,愈发学得认真。屋子里几个丫环落在沈云姝身上的视线也少了轻慢,多了几分郑重。
进入工作状态的沈云姝自然察觉不到这些,手把手地教魏姠正确的揉面姿势,发力点,怎么减少手腕的损伤。
不过揉面的功夫不是一学就会的,要长期练习,慢慢熟练,所以沈云姝带魏姠感受了一会正确的姿势和力道后,就开始教简单造型。
面团松弛好,沈云姝教了最简单的玫瑰花造型。
这个造型对现在的沈云姝来说简直信手拈来。搓圆的剂子拍扁,卷一下就是花芯,花瓣更简单,塞进廖源做的模具里压一下就行。但用模具未免显得自己这个师傅水平不太行,所以沈云姝还是亲手一片片做。
花瓣的塑型稍微复杂,但只要多练习也能很快掌握,后续的拼装也有比较高的容错率,因而魏姠在看了三四遍沈云姝的演练后,就开始独立练习,并让丫环带着沈云姝去休息,待自己练好了再过来。
丫环应诺,带沈云姝去了茶室。但正主这么认真,她这个拿银子的老师怎么好意思在一旁休息喝茶呢?想到白色的面团做花未免单调,沈云姝便问丫环能不能去一趟膳房。
“姑娘若要什么东西,让婆子跑一趟便是,不用亲自去。”
沈云姝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就是有点颜色的东西,不计青瓜绿苎头,南瓜菠菜都行。我给小姐的面团上点颜色,做出来更漂亮。”
那丫环听懂了她的意思,笑道:“那用新鲜的更好,后头就是咱府里的菜圃,我带您去挑一挑。”
啧,大宅院居然还有菜圃?有钱人果然会享受!
沈云姝没表现出震惊,笑盈盈地道了声好,跟丫环一前一后往菜圃去了。
“...这就是了,平日里府上吃的菜不多是这院子里摘的,姑娘看看可有合适的?”
沈云姝放眼望去,竹篱笆围了一大圈,得有好几亩地。一垄垄菜畦青青绿绿紫紫红红,搭的竹架子上瓜藤已经爬得老高,开着黄色紫色的小花,嫩嫩的瓜豆在绿叶下若隐若现,一看就知道侍弄得极好。
“这地不好走,你去走廊下歇着,我一会就好。”
昨天下了场雨,地里还没彻底干透,踩进去只怕她的绣花鞋就毁了。况且这会日头也开始晒人了,丫头想了想,还是把篮子递给了沈云姝。
“那你有事就唤我。”
“好。”
沈云姝接过篮子,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沈云姝掐了一把菠菜,几根嫩黄瓜,一把角落里找到的茼蒿,但都是绿色系。就连南瓜也是绿绿的嫩南瓜。
“算了,绿就绿吧,下回提前准备。”
沈云姝提着篮子打算回头,篱笆外头一抹紫色忽得映入眼帘。原来是几棵一人高桑树,上面结满了紫红色的桑葚。
沈云姝眼睛一亮,利索地翻过篱笆赶到桑树下,手刚抬起来,一阵马嘶声忽然传入耳中。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排排整齐的马舍,沈云姝扫了一眼,忽然一个人影进入视线,她顿时整个人呆住。
那不是她的偶像,哦不,那个长得和她偶像一模一样的帅哥吗?
他怎么会在这?
沈云姝脑瓜子嗡嗡的。
自打上次在天禅寺外相遇,她一直忙着生意,也没时间多想起他,但也绝不可能忘了他,心里更是隐隐期待能再次相见。只是没想到是在这里!
前世偶像退圈后,她怎么搜都找不到他的消息,如今再见到这张曾经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脸,说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可她是来魏府办正事的,怎么能为了男人分心?
但是偷偷看一眼也没事吧,不会耽误多少功夫的。
哎呀不行不行,还是正事要紧。
就一会就一会嘛...
沈云姝脑子在打架,脚已经诚实地迈了出去,很快就到了男子身后。
和上次一样,男子身边还是一匹马,不过马儿似乎受了伤,男子正蹲在它脚边检查它的蹄子。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沈云姝深吸口气,打了声招呼。
男子站起,有些意外地转身。
“你是...”
“哦,上次在天禅寺外面,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还记得吗?”
男子想了一下,挑挑眉:“是有这么回事。”
他轻扫了沈云姝一眼,目光淡淡的。
“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路过,来打个招呼。”沈云姝忙道。
“嗯。”
男子没再说话,转身给马儿梳理鬃毛,留了个背影给沈云姝。
沈云姝却毫不介意。
瞧这高个子,大长腿,宽肩窄腰,坚实有力的胳膊,布料下面全是劲秀的肌肉。这人不仅脸像,身材怎么也是一比一复制,这简直是老天爷的恩赐啊!
“你每次都喜欢这么盯着人看?”
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沈云姝回过神来,赶紧解释:
“啊,不是不是,实在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想多欣赏一下,没有半分亵渎的意思,你别生气好吗?”
男子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见她眼神清澈,神情诚恳,完全不似作伪,又有些失笑。
“还是头一回有人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你胆子不小。”
沈云姝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说真话还要胆子吗?”
男子听得清楚,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对了,我们萍水相逢,今日还能再见面,也是缘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云姝,会做花饽饽,府上小姐请我来交流手艺。你呢?”
“你不是看到了?”男子懒懒道。
沈云姝看着他手中的马鬃刷,又想起上次他牵着马的情形,顿时恍然。
“原来你是节度使府上的马夫啊!幸会幸会!”
男子手上动作一顿,隔了一会才出声。
“好眼力。”
猜对了!
沈云姝窃喜。
“我听说养马可不容易,尤其是碰上性子烈的马,能驯服的都是厉害的人物,你一定是像草原上的巴特尔那样勇猛!”
巴特尔是蒙语里英雄的意思,她也是从沈老爹那学来的。这马屁不能拍错吧?
果然,男子转身,并朝她露出一丝魅惑的微笑。
“有人在叫你。”
沈云姝正期待他会说些什么,听到这话一愣,这才注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糟糕!
“我得走了,以后我还会来的,有机会一定要再见!”
沈云姝扔下一句话,挎着篮子跑到篱笆边,利索地翻了过去,一面朝那头高声回应,一面朝男子挥手再见,甚至还习惯性地给了一个飞吻。
魏骁没见过这个手势,但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个暧昧的动作。
他转过头,抬手摸了摸红总的脑袋。
护卫石玉脚步匆匆地走来,呈上一封密信。
“将军,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有何不适?”
魏骁拿信的动作一顿。
“没有,你看错了。”
啊?可明明连耳朵都是红的,他看得很清楚啊?
感受到对面扫来的凌厉眼锋,石玉立刻低下头,声音干脆:
“是,属下的确看错了!”
“这里太热,回去了。”
魏骁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回走,石玉连忙跟上。虽然他并不觉得热,也不敢再提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