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时说过要夺人?裴大人,我说的难道不是审定而裁?”季尚书看向沈砚,“你说的?”
“下官与大人所愿皆同。”沈砚颔首。
“裴大人,所以何人要夺人?”季尚书扬袖摊手。
“好,你们没说。”裴寺卿切齿道:“但老夫试问,我大理寺捕获嫌犯,自有我大理寺审训的章程,几时轮到外人指手画脚?”
沈砚一副惊诧之色,“大人,下官缘何成了外人?”
裴寺卿一滞,旋即嗤道:“沈少卿,你如今在待命候察,你想参与提审,可能过张大人这关?”
沈砚转向张御史,“张大人,此前有然曾说,自己将折扇给了淮水楼管事妈妈,是为通传季大人,好有所接应,以此佐证我二人前去并为戏乐。
大人可问询刑部员外郎杜修,他是否切实从妈妈手中拿到折扇。”
“下官杜修在此,各位大人可容禀?”厅门外,一声高喝。
众人看去,杜修正手持一方丝布包裹的物件立侯。
沈砚的目光却偏移向一侧,苏昭正悄然在杜修身后一步之遥,同样抬眸。
二人目光浅短交错。
“你来。”张御史道。
苏昭深望张御史一眼,随着一并踏入。
“等等。”裴寺卿扬手直指:“她是何人!凭甚而入!”
“禀大人,民女也为证人。”苏昭不卑不亢,音色舒朗。
张御史扫她一眼,竟道:“既是证人,便也留下。”
苏昭恭敬应礼。
“杜修,你既已听闻,刚才沈少卿之言可据实?”
“回大人,下官确实在淮水楼妈妈手中得来,妈妈之后便被临安府卫带去问话,下官则到季府通报给了季尚书。”
“如果单凭这一点便能洗脱嫌疑,以后老夫去风月之所,只要随便给谁传个东西,就都能作为佐证了。”裴寺卿冷笑。
“这只是此其一。”苏昭道:“还有方才沈大人对御史大人说的其二,民女切实到秘道中探查,地上留有血迹与季大人所用的竹刀,说明二位大人确实遇袭。
同时,也正是因这血迹,民女斗胆提言,季大人并非今夜疑犯。”
“哪里来的市井刁民,此前你在狱中,便与沈少卿够扯不清,沈少卿本就风纪存疑,我不过为他留些颜面,才刻意未提,你今日又要来做什么伪证!”裴寺卿倒是不再佯装不识。
“这其三,张大人,刚才已由裴大人亲证。”苏昭唇角微扬。
裴寺卿瞪目,“你胡说什么!”
“张大人,此前在淮水楼,民女说民女为沈大人暗桩,借故入狱,实为助大人行事,方才不正是被裴大人证实。
是以,谁人会带着暗桩一并去狎妓,二位大人今夜确实为了查案,之所以带上民女,是因为民女线人出自楼中,对楼中情形熟识。”
“你!”裴寺卿全然未料他们提前布了“暗桩”这一说辞。
“你们今夜的三桩举证,倒是一一阐明,至于本官缴获的箭矢,也交由之前勘验的人比对便是。”张御史垂视苏昭。
“张御史,你岂可为黄口小儿之语牵制,况且他们还为今夜凶案疑犯!”
“裴寺卿,本官今夜行事只为专察风纪,案件判定为你大理寺之务,况且寺卿也道,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张御史垂袖冷语。
季尚书将目光对向苏昭,“你方才道,有然并非嫌犯,从何而提?”
“季尚书,你身为疑犯亲眷,岂有问询的权利!”裴寺卿急急调转矛头,“张御史,这一项,总该是违背法度,你管是不管!”
张御史无偏无倚,静道:“此项确如裴寺卿所言,季尚书还是回避为佳。”
裴寺卿还来不及平缓神色,沈砚已又踏前一步,不疾不徐:“那便换下官相询,苏掌柜,你有何证?”
“反了反了!”裴寺卿几近狂哮。
苏昭不顾阻拦道:“今夜民女虽然一直和二位大人在一起,但为防有串通之嫌,便不做数,单说民女发现的新证。”她扬头示意,杜修领会,从布中抽出一张纸页。
苏昭道:“此为临安府对今夜案件的仵作验状,其中详细堪载了死者芳菲全身无伤,死因为勒毙,然而作为凶器的丝布上,却布了血迹。”
杜修又小心呈出此物。
团皱的纱衣上,血色晕开。
苏昭继续道:“二位大人也并未受伤,而今夜仅有一个人受伤,那便是袭击大人们的黑衣歹人。
民女在楼中,又寻到了新的血迹,从走向看,应是他本候在死者房中,后来发现死者去到抚瑶房里,为防不测,连忙从秘道抄近路行去,并在抚瑶房中,将死者杀害。
因此,除凶物外,死者房中,房上暗道入口,都留沾染了血迹,各位大人一查便能得知。”
季尚书道:“若当真如这女子所说,有然作为嫌犯是否有所失当。”他看向苏昭,“你三位离开淮水楼后,是步行还是乘骑,又去了何处,你一一道明。”
苏昭道:“回大人,我三人为徒步而行,随后便一并回到了民女的牙行。”
“既然为徒步,那沿途兴许有人见过,也算有个旁证。”季尚书道。
“下官去查!”杜修抱拳,旋即奔离。
“诸位,若有办案喜好,不如去圣上面前请命,替换老夫,亲做这寺卿的位置,但是此时,仍是老夫的地界!”裴寺卿怒意难持,额间已青筋暴起,“既然都不讲体面,休怪老夫也不顾情面,赵权,送客!”
赵评事虽亲向寺卿,但在场的诸位要员,都是朝堂梁柱,又有此前沈砚一番言语,昭接寺卿行径。
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为好。
恰在此时,又一沉声而入,“不用诸卿劳顿而去,我已然将圣命带回。”
赫然是尹正闻。
他挺卓而立,宣道:“陛下口谕,淮水楼相关案件,因与大理寺遇袭之事有所牵连,因此一应交由刑部亲理,鉴于季有然为刑部官吏,特责大理寺少卿沈砚从旁协察,钦此。”
众人拂袖跪地领旨。
“裴寺卿,请将季郎中即刻释出移交。”尹正闻眸光凛凛。
“可是这沈砚——”裴寺卿怒意不减,踉跄几步上前。
“裴寺卿,你可是要抗旨不尊?”张御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