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一黑一白二人已在楚寒面前三步处站定。
只见黑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面泛着幽光的古旧铜镜,镜缘雕刻着诡异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青芒。白衣人双指并拢,一道银白色的法力如游蛇般钻入镜面,铜镜顿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如有实质,竟将殿内的阴影都逼退三分。
待光芒散去,只见二人各持一柄泛着暗红色泽的桃木剑,剑身上密密麻麻刻满朱砂符咒。
他们开始相互比划,招式看似高深,实则粗浅可笑,尽是些江湖术士的把戏。
楚寒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不甚在意,眼前的景象却突然扭曲——
寺庙中檀香的气息突然变得腥甜,那对黑白身影竟诡异地跪伏在地,宽大的衣袖铺展如羽翼,身形与她在古墓壁画中见过的祭祀场景渐渐重合。
更可怕的是,他们跪拜的方向,隐约间,她看到了一个人影。
还没等她看清楚那人影是什么,四周隐约响起诡异的呢喃声,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诵念着古老的咒语,那声音时远时近,竟让她的气息都开始紊乱。
这不是他们的力量,站在原地楚寒确信,这是术士的清醒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谓清醒梦,与预知梦相对应,是术士在清醒时就可以进入的状态,轻易不会出现,上次出现是在……想到记忆中那抹白色的身影,楚寒猛烈地摇了摇头。
“如何?“皇帝的声音适时响起,将她的神叫回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楚爱卿以为这二人可堪一用?“
楚寒强压心头翻涌的异样感,不动声色地调息平复紊乱的呼吸。她躬身时,一缕青丝垂落,恰好遮住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臣见识浅薄,陛下圣明烛照,既觉可用,想必自有道理。只是……”
“哈哈哈……“皇帝抚须而笑,那笑声在空旷的佛殿内回荡,惊起檐角铜铃一阵轻响,“那此案便让他们随你历练历练,也好帮衬一二。“他说着“帮衬“二字时,指尖在佛珠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番话听得楚寒心头一凛。
什么“帮衬”,分明是监视。真要帮衬,朝廷还有一个镇妖司,虽然聊胜于无,但也好过这几个新人,皇帝此举,用意颇深呐。
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她再次深深跪拜,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青砖:“陛下恕罪,非是臣不识抬举,实在是……”她抬起头,正对上孟子贤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目光让她想起吐信的毒蛇,“此案牵扯甚广,臣恐有负圣恩。”
楚寒话音未落,皇帝的脸色已沉了下来:“楚爱卿这是在驳朕的面子?”
“臣不敢!只是......”楚寒急忙解释。
皇帝抬手打断,指尖的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朕知道爱卿有顾虑。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乍现,“昨日至今,你和阿宴调动金吾卫在上京城大肆搜查,闹得满城风雨。朕想着,给爱卿添个帮手,不是正好?”
楚寒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果然,即便深居古寺,上京城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这位陛下的耳目。
她抬眼望向面前三人,正欲再争辩,皇帝却已拂袖转身:“此事就这么定了。”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殿内空气都为之一凝,“明日开始,子贤会以你下属的身份参与此案。朕许你对他......”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全权调配。”
这看似让步的安排,实则已将退路封死。最后那句“全权调配”,与其说是授权,不如说是警告——人你可以用,但必须用。
孟子贤适时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粗人一个,无需准备,今日便可开始当值。”
皇帝满意地颔首,此事就此定下。恰逢寺内钟声悠扬,他展颜笑道:“已近午时,伏龙寺的素斋颇有特色。楚爱卿可愿一同用膳?”
“臣却之不恭。”孟子贤抢先答道,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楚寒强压心头郁结,平静行礼:“谢陛下恩典。”
一行人移步斋堂。虽说是寺庙素斋,但御用厨子精心烹制的菜肴自然非比寻常。只是楚寒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暮鼓声中,众人下山。行至山脚,孟子贤恭敬行礼:“楚姑娘,明日见。”
楚寒冷淡地点头示意。那两名随从却突然对她咧嘴一笑,那笑容诡异非常,让楚寒后背一凉。她强自镇定登上马车,心头却如同压了块巨石。
当夜,楚寒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梦境。惊醒时,冷汗已浸透中衣。她拭去额间湿冷,辗转许久才重新入睡。
窗外,浓云如墨,将月色吞噬殆尽。整座上京城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皇帝派孟子贤参与“朝天阙”一案,明为协助,实为监视。然而出乎楚寒意料的是,这位新上任的“副手”竟出奇地安分守己。自第二日起,孟子贤便循规蹈矩地参与调查,对楚寒的指令无不遵从,甚至为案件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日复一日,孟子贤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配合。表面看来,这个安排确实为破案带来了便利。但楚寒深知,越是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往往越是湍急。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变故。
三日转瞬即逝。
当案件的前期准备告一段落,楚寒终于要着手处理那件被耽搁多日的大事——清剿黑市。
晨光熹微中,楚寒与萧宴并肩走在长街上。
身后跟着她的几名队友,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凝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紧绷的弓弦上。
萧宴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异常,脚步微顿:“阿寒?”他压低声音,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袖角,“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楚寒闻言驻足。晨光透过街边梧桐的间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晨风中:“昨夜......”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佩剑,“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