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呜——呜！”
“古蔺城的父老乡亲们，天大的好消息，醉魇有解了！纳兰霏小姐成功研出解酒，今日特来回馈乡里，履约验证！”
急促的锣声、嘹亮的号角声，以及皇城司卫士们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响了古蔺城清晨的宁静。
赵乾一马当先，皇城司众人一边奋力敲锣吹号，声势浩大，毫不掩饰地沿着古蔺城的主街一路向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早起营生、或是被醉魇折磨得无心睡眠的百姓的注意。
人们纷纷从店铺里、窗户后、巷子口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惊愕、疑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渴望。
“什么？醉魇有解了？”
“纳兰小姐？不是听说她包庇逃犯被抓起来了吗？”
“真的假的？这锣敲得这么响，还有官差开路…不像假的啊！”
“快看，那马上坐着的，真是纳兰小姐！”
“她后面那个…好像是那个苗人夸蚩？他们不是重犯吗？怎么被放出来了，还敲锣打鼓的？”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迅速汇聚成巨大的声浪。
许多人下意识地跟着队伍移动，想看得更清楚，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队伍后方，那些伪装成剿匪的骑兵追至城门口，却不得不勒停了马匹。
为首的将领脸色铁青地看着城内喧腾的景象和越聚越多的人群，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接到的命令是在野外“解决”，绝不包括冲进人口密集的县城对着引发万众瞩目的人物动刀兵。
那是自取灭亡！
“将军…现在怎么办？”副手焦急地问道。
“撤！”将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极其不甘地调转马头，“立刻回报，计划有变！”
城内的队伍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赵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县衙的衙役和沈家布在街面上的眼线也彻底懵了，他们接到的是严防死守、格杀勿论的命令，可现在目标不仅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搞出这么大阵仗，被无数百姓围观…这还怎么动手？
当街杀人？
那非得激起民变不可！
几个沈家恶仆还想上前阻拦，立刻被皇城司的卫士毫不客气地用刀鞘砸翻在地。
赵乾冷厉的目光扫过那些衙役：“皇城司办案，护送纳兰小姐验证解酒！敢有阻拦者，视为同党，格杀勿论！”
衙役们被这股杀气震慑，纷纷后退，无人敢上前。
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古蔺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口。
赵乾一挥手，队伍停下。
纳兰霏在夸蚩的搀扶下，站上了一处较高的石阶。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和激动，看着下面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人群，朗声开口，声音清亮而坚定：
“古蔺城的乡亲父老们！”
“我，纳兰霏，没有食言。经过多方查证和试验，我已找到缓解‘醉魇’之法，酿出此酒！”
她从赵乾手中接过那个油布包裹的皮囊，高高举起：“此酒虽不能立时根除病根，但饮下之后，可显着压制血纹，清醒神智。我与青竹寨石阿公已在寨中验证有效，今日回到古蔺，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再次验证。让所有被醉魇所困的家庭，看到希望！”
人群瞬间沸腾了！
“真的有效？！”
“纳兰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家娃他爹快不行了，求小姐救命啊！”一个妇人哭喊着就要往前挤。
“我娘也是，浑身都是血纹了！纳兰小姐，救救我娘吧！”
质疑声、求证声、哭求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巨大的希望和长期被压抑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情绪激动。
沈府之内，沈皓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脸色煞白，语无伦次：“爹，爹！不好了，纳兰霏那个贱人…她她她回来了！还带着皇城司的人，在街上敲锣打鼓，说…说研制出了解酒，要当众验证！”
“什么？”
沈镇南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猛地站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慌和难以置信，“她怎么敢？赵乾是疯了吗，竟然陪她如此胡闹！”
“千真万确，现在满城的人都围过去了。爹！快想办法啊！要是她真的验证成功了，我们…我们就全完了！”
沈皓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沈镇南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发黑。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使出如此无赖又精准的招数，直接掀了桌子，把一切都摆到了台面上。
这完全打乱了他所有暗中操作的步骤。
“快，快去请师爷！不，我亲自去县衙！”沈镇南声音嘶哑，踉跄着就要往外走，“必须阻止她，绝不能让她验证！”
“老…老爷…”管家颤抖着声音进来，“王县令…王县令派人传来口信…说…说众怒难犯，皇城司在场，他…他也不敢轻易弹压，让您…自己想办法平息。”
“废物，都是废物！”沈镇南气得浑身发抖，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
……
十字街口，群情汹涌。
赵乾见时机已到，对纳兰霏点了点头。
纳兰霏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那个哭求救丈夫的妇人身上：“这位大嫂，可否将您丈夫请来？或者，现场还有哪位乡亲家人受醉魇之苦，愿意当场一试此酒？我纳兰霏以性命担保，此酒绝无坏处！”
“我，我来试！”一个汉子搀扶着一个手臂布满暗红纹路、精神萎靡的少年挤了出来，“这是我儿子，才十五岁，求纳兰小姐救他！”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少年身上。
纳兰霏郑重地打开皮囊，倒出一小碗浑浊的药酒，递到少年嘴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乾的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夸蚩和阿树也绷紧了神经。
少年在父亲的鼓励下，艰难地喝下了那碗酒。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一秒…
两秒…
十秒…
突然！
那少年猛地咳嗽了几声，原本涣散的眼神竟然聚焦了一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周围的人立刻发出惊骇的呼声。
“快看，血纹……血纹真的变淡了！”
“天哪！是真的，颜色浅了！”
“儿啊！你感觉怎么样？”汉子急切地问。
“爹…我…我好像脑子清楚多了…没那么想睡了…”少年虚弱地回答道，虽然依旧病弱，但明显比刚才有了精神！
轰！
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证据确凿，效果肉眼可见！
“神仙酒！这是神仙酒啊！”
“纳兰小姐是活菩萨。”
“谢谢纳兰小姐，谢谢恩人！”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哭泣声、感谢声！
许多人当场就要下跪磕头！
纳兰霏眼中含着泪花，大声道：“乡亲们请起，此酒酿造不易，材料难寻，目前数量有限。但我纳兰霏在此立誓，必将竭尽全力，尽快酿出更多解酒，平价甚至免费供给所有需要的乡亲，绝不让沈家再用那昂贵且效果一般的鰼人酒盘剥大家。”
“支持纳兰小姐！”
“娘的，早就看沈家不顺眼了，我老父亲就是这般，耗尽家财，也只是靠鰼人酒多苟活了3月！”
“对，打倒沈家！”
积压已久的民怨和对沈家的愤怒，在这一刻，被这实实在在的希望彻底点燃，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声浪震天。
赵乾看着这沸腾的民心，知道第一步棋，走对了。
能稳住民心，对于后续案子有很大的意义。
他看向纳兰霏，眼中充满了赞赏。这个女子，竟真能用一杯酒，搅动一城风云。
然而，就在这万众欢腾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座酒楼的雅间窗口，一双冰冷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人群中心的纳兰霏。
沈镇南几乎咬碎了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纳兰霏…皇城司…这是你们逼我的。既然你们不想活…那就让整个古蔺城…给你们陪葬！”
“去！启动…赤水河上游那个最后的‘闸口’！”
他猛地转身，对阴影中的心腹一字一句道：“把剩下的‘蛊源’全部放出去。要乱…就让这乱子，来得更猛烈些。我看她一杯酒，怎么救一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