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监护仪在午后泛起冷光,廖鑫刚把16床的输液速度调慢,就听见护士站传来温柳的声音:“来趟值班室。”护士长的语气像块没焐热的听诊器,在走廊里撞出硬邦邦的回响。周围同事低头写记录的笔尖都顿了顿,谁都清楚这“特级命令”里藏着的意味。
廖鑫攥着治疗盘的手指紧了紧,碘伏棉球在托盘里滚成小团。她想起上周被退回的护理记录,温柳用红笔圈出的“字迹潦草”其实是夜班熬出来的手抖;想起本该轮到她的休班被换成连轴转,护士长轻描淡写的“人手不够”里,藏着对新人的排挤。
“最近工作怎么样?”温柳对着排班表笑,镜片后的目光却在廖鑫白大褂上扫来扫去。她突然合上文件夹,金属夹的脆响惊得人心里发颤:“上次换科室没成,没闹情绪吧?”这话像根没消过毒的针,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却扎得人后背发僵。
廖鑫望着她指尖在“廖鑫”名字旁画的圈,突然就懂了。在这个全国最好的三甲医院里,有些偏见一旦种下,就像深静脉导管里的血栓,怎么疏通都没用。她捏了捏口袋里仲云送的钢笔,那是上次抢救后老主任给的,笔帽上“认真”两个字被摩挲得发亮。
走出值班室时,舒果果正举着治疗盘等在走廊。姑娘往她手里塞了颗草莓糖,糖纸的脆响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她又说你了?”监护仪的滴答声从病房飘出来,混着两人没说出口的叹息,像段无声的共鸣。
“在这儿站稳脚跟真难。”廖鑫把糖纸捏成小团,想起刚入职时宣誓的“救死扶伤”,却在频繁的夜班和刻意的刁难里,尝到了现实的涩。她望着排班表上自己名字后面密密麻麻的“夜”字,突然觉得白大褂都沉了几分。
舒果果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快过年了,要不送点礼?”姑娘打开手机的瞬间,抖音直播间的大闸蟹正冒着热气,“我妈说礼多人不怪。”她指着“299元礼盒装”的字样,眼里的光像找到了解决方案。
廖鑫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工资卡余额刚过一千的数字在心里泛着酸,她想起父母寄来的腊肉还在冰箱里。那些省吃俭用的牵挂,不该变成讨好别人的筹码。可温柳昨天又把她的优秀护士推荐表换成了别人的名字,白纸黑字的不公像根刺,扎得人喘不过气。
“就买这个吧。”廖鑫点下支付键的瞬间,指尖微微发颤。她望着订单详情里的“大闸蟹礼盒”,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这是她第一次为了工作送礼,像在护理记录上签了不实的体温,每个字都透着心虚。
舒果果往她手里塞了块巧克力:“别多想。”姑娘的声音里带着同龄人的体谅,“就当是给前辈拜早年。”监护仪的滴答声渐渐平稳,像在说“总会好起来的”,而那盒还在路上的大闸蟹,成了两个年轻护士在复杂职场里,小心翼翼递出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