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在启程出征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黄沙满天，金戈铁马，到处都是振聋发聩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厮鸣声。
他看见自己坐在红棕马上，手执长枪，不断挥落着，鲜红的血液翻飞，尸横遍野。
正当他已经杀红了眼，就要直冲敌军将领而去时，突然一道利刃穿胸而过，锋利摄人，从背后直击要害。
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可是胸前刀刃却是确确实实闪着寒光。
未等他回过头去看到底是何人偷袭时，迎面一记长剑迅速挥过，竟是活生生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头颅与身体分离，耳畔是嘈杂的哭喊声，炮声，嚎叫声，好似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所有的声音夹杂在一处，近在咫尺，几乎将整个山河都震裂开来。
卫珏倏地从梦中惊醒，惊得一身冷汗。
他大口喘着气，黑瞳在暗夜中显得异常明亮。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莫名有些隐隐作痛，就好似真的还有刀刺的余痛，紧接着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仿若头与身体真的分离过一般。
他未曾看清，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偷袭他，既然能离他如此之近，那该是毫无防备的亲近之人才对。
不过不管梦如何，卫珏只当是自己日有所思，惊起的一场噩梦而已。
而且既然选择了上战场， 他倒也并不畏惧死亡。
并没有给卫珏过多休整的时间，第二天一早，他便整装待发，带领着五万将士，援助西北。
军容整肃，仿若黑旋风一般毫不留情地碾过，在青天白日显得格外黑沉肃穆。
卫珏此时身穿战甲，望着天光，有些眼花，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身上这身不过十几斤的轻甲这么压人。
卫麟到底年纪尚轻，虽说卫珏当时也是十三岁去的西南历练，但是西南不比西北凶险，毕竟两国交战，皇帝派了自己的大儿子去，到底不敢再派自己的小儿子去。
卫珏临走前似乎知道卫麟心情低落，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等你十六岁的时候，皇兄一定将你带在身边当参谋，到时候咱们一文一武，并称双杰，叫天下人都不敢小瞧咱们云翊。”
卫麟原本灰暗的脸色顿时就亮堂了起来，“大皇兄可是说真的？”
卫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当然是真的，所以说，你要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拼命读书，也好配得上与我齐名才是。”
卫麟闻言，用力点了点头，“我会的。”
玄衣少年站直了身子，静静地望着青年将军带着浩荡队伍渐行渐远，眸光灼灼。
他盼着，大皇兄早些回来。
他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到十六岁。
楚婉并不知道卫珏跟卫麟两个人悄悄说了什么，她站在城楼上同卫珏送别挥手，心中涌出一股悲怆之感，不过她见旁边这么多人在，到底也没哭出来，只是忘了眼离去的行军队伍后，转身正要离开，却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同样前来送别的柳妃。
楚婉知道她恐怕并不是真心要来送别，只是碍于身份，所以才不得不站在这儿装模作样。
虽然心下见她不喜，不过楚婉却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柳妃此时并不同往日一般浓妆艳抹，反而妆容清淡了不少，而且穿的衣服竟是宽厚的袄子。
这可一点儿都不符合她爱美的性子。
要知道，柳妃可是在冬天，都喜欢穿得单薄显腰。
楚婉心下奇怪，将目光在柳妃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被她身旁的一个太监吸引了视线。
她挑了挑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以前好似，从未见过柳妃身边有这么个太监。
这太监长相阴柔，此时随侍在柳妃身旁，看着恭敬，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所有人都散尽后，楚婉终于问道：“柳妃身旁这个太监是谁？怎么没见过？”
翠芝道：“他好像姓福，不久前进宫的，原本只是敬事房的一个洒扫太监，不知怎么就攀上柳妃，如今已经是柳妃身旁最得宠的大太监了，平时在宫里都称他一声福公公，脾气古怪得很，也不同宫里其他人来往。”
楚婉沉思了片刻。
福公公……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婉眸光一凝，面色黑沉了许多。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个福公公，恐怕就是原着里那个福公公了。
那个撺掇柳妃谋害皇帝，给皇帝下药，最终导致皇帝中风身亡的始作俑者。
这个人，可是柳妃的一大得力干将。
只是没想到他提前了这么久就已经在柳妃身边待着了。
柳妃如今不比原着中有卫麟给她做底牌，所以许多事在原着里她可以做得有恃无恐，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膝下无子，又能图谋什么？
楚婉越想越疑惑，甚至有些许心惊。
不管这个福公公跟柳妃现在有没有有所图谋，反正她并不想拿自己父皇的命来赌，紧接着便听得她吩咐道：“派个信得过的去查查柳妃最近的起居，尤其是吃穿作息方面，切记查隐秘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柳妃这个爱作妖的。
福公公这个人，到底是个安全隐患，所以他必须死。
至于柳妃，她若是真的起了什么不该起的歹毒心思，那她可别再妄想着用两副面孔待在宫里了，就让她带着她的阴谋诡计下地狱去吧。
楚婉的眸中有片刻的暗红光芒闪过，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是。”翠芝应了一声，就要扶着她从城楼上下去，在踩台阶的时候，楚婉突然眼前一阵眩晕，一时没站稳，她差点直接从阶梯上摔下去，不过幸好翠芝及时扶住了她。
“公主，你……”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公主吐的血，面上难免露出惊慌。
楚婉晃了晃头，自己也是十分心惊。
要是以往，她肯定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头晕，可是最近她总是会感到莫名烦躁，情绪也不稳了许多，昨夜不过是有个宫女失手打碎了茶杯，她竟动手扇了她一巴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未等她开口说什么，迎面有人突然跑了过来道：“启禀公主，赵太医派小的传话，说是让你赶紧过去一趟，有要事找您。”
楚婉闻言，都是意识就清醒了许多，语气有些激动道：“怎么？是谢安他出事了？！”
“谢三公子他没事，赵太医说，是他有事。”那小厮回复道。
“赵太医有事？他能有什么事？”这话倒是让楚婉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厮道：“赵太医说，您再不去，他就要被谢三公子给逼疯了。”
楚婉挑了挑眉。
“谢安醒了？”
小厮支支吾吾道：“算……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