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开玩笑的啦,小公爷你厉害着呢,无需自卑,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件事的。”楚婉笑了笑,转而又道:
“不知小公爷可听过瓮中捉鳖?”
少女弯起眉眼,笑容带了几许深意。
很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要想做成什么,必得经过深思熟虑,早前她一听血灵芝可以杀君临渊,终止战争,并且能同时杀掉母蛊,化掉自己的蛊毒时,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些,冲动之下便进了敌营,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也确实草率了。
但这次不一样了,赵岚同她讲了七月七极阴之日的情节后,令她茅塞顿开。赵岚看得比她多,有些情节也记得比她详,关于七月七,她之前确实不清楚,这会儿既然知道了,自然不可能不加以利用。
……
事态紧急,趁着敌方还在观摩之中,谢安带着一起人马赶往了秦关城,而卫珏则负责守营,避免敌军突袭。
魏洵全程跟在谢安身侧,对于楚婉的话却是耿耿于怀,不过倒也真的守口如瓶,只字未提。
谢安将人分成了三批,一批开道,一批查探,一批待命。
在无异样后,走进了秦关城。
城外看着就是一座空城,没有人守城,也没有行人往来,透着浓厚的死气沉沉。
谢安等人突然闯进,反倒惊起了一阵乌鸦,铺天盖地地遮掩住了天光,周围沉湎在了片刻的阴翳中。
看起来,就好似只是阴森一片地埋骨之地。
实在让人难以联想,此地曾是楼兰商业最为繁茂经济最为繁华的国都。
城中更不消说,本就在经历战争之后没剩多少生灵,大街上零零散散躺着腐烂的尸体,也有一些从腿部腐烂动弹不得的,靠在墙角,低声呻吟着,家家大门紧闭着,越往里走腐臭味越重。
这场突发疫病让本就已经遭受战争摧残的秦关城百姓更加苦不堪言,已经感染了疫病的百姓见了谢安等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外来人员却也不惊讶,目光空洞无神,连救命都懒得喊,连带看着谢安等人的眼神都仿若看待死物。
那是失去了生的欲望。
看起来疫病在这里已经存在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默默无闻,这段时间才随着有人闯出才被人知晓。
“传令下去,全城搜查,将一切身上有黑斑感染症状者送往城郊营隔离暂住,务必一个不漏。”
因为知道疫病如何防控,所以处理起来也较为便捷,加上百姓也不反抗,所以一系列行为行云流水了许多。
魏洵此时主动提议道:“我去上边查探一番。”
谢安只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他也颇为放心。
他自己则也没停下,带着人马挨家挨户去搜查。
————
此时的苍梧军营。
“国师,云翊已经派了部分军队在秦关城控制疫病了。”
拓拔释低着头,与卧榻隔开了一段距离。
君临渊的脸色似乎此以往更白了,唇色显露出不正常的红,此时闭眼假寐,好似十分脆弱,只需微微一碰,就能碰碎了去。
拓拔释清楚地知道,越是靠近极阴之日,国师的身体越虚弱,等真正到了七月七这天,国师的身体会回到人类最初始的状态,不仅内力全无,恐怕连三岁的小孩儿都不敌。
所以国师近日都不出门,一切事物都在营帐内处理。
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天,以往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国师都是闭关不出,苍梧国的金华殿内设有极其隐秘的密室,一般七月七来临之前国师都是在密室里度过的,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幸好国师早有准备,提前在秦关城埋下了毒源,正好在这个时机用上,也够得云翊军折腾一阵了。
只是,有些没料到的是,疫病居然没有迅速在云翊军营大幅扩散开,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要不要属下立刻带兵去攻打敌方营阵?”
君临渊淡淡“嗯”了一声,“切勿太过,让他们自乱阵脚即可。”
他的声音依旧慵懒低沉,只是没了以往的沉稳有力,透着几许有气无力。
前有疫病侵袭,后有敌军进攻,就算没让云翊军元气大伤,也能让他们乱了阵脚,自顾不暇。
不知想到了什么,君临渊忽而睁开了双眸。
他的瞳仁透过浅淡红光。
“秦关城内的状况如何了?”
拓拔释道:“疫病已经完全扩散了,整座城差不多都是病源。只是那谢安带了军队正在将城内所有受染的人都隔离开,也不知他如何得知防控之法,所带队伍中竟是无人受到疫病的感染。”
这确实与所料相差甚远。
就好似提前预知了这场瘟疫一般,所做的准备竟是十分齐全,而且处理方式也是井井有条,根本不像突然遭受瘟疫侵袭该有的态势。
君临渊眉头微挑,“哦?”
眸中红光暗淡下去之后,又恢复了一片黑沉之色。
却见他忽而站起身,玄色锦袍压斜了几许,隐隐透着莹白如玉的锁骨。
他抬脚,往外走去。
如今外面已经入了夜,星辰寥落,月色高悬。
君临渊静默了几许,似乎饶有兴趣一般,顺着夜色,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很快,便于暗夜融为一体。
拓拔释原本想跟上,但是又止住了脚步。
一是没有国师的允许不敢跟,二是想跟也跟不上国师的速度。
秦关城同样笼罩在一片暗色中。
暗沉的夜幕之中。
有一玄色人影,带着斗笠,从柏道尽头信步而来。
街道挂了几盏红色灯笼。
笼光温柔,却依旧掩不住他身上的冷绝气息。
周围的腐臭气息不断袭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隐隐传来挨家挨户的敲门声,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气若游丝的求救声,甚至于,小儿啼哭声。
秦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百姓驱散隔离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哪怕深处半夜,也依旧能看到三两成群的云翊军挨家挨户搜捕。
街道似乎没有尽头。
君临渊聆听着夜色中传来的这些杂音,非但未觉得烦躁,反而带了些许愉悦。
路上有个老汉似乎正在逃云翊军的抓捕,跑得急,撞在了他的身上。
那老汉中了骨疮疫,已经腐烂掉了一条腿,此时拄着拐杖,身形佝偻,在撞到君临渊后,摔倒在地,整个身板都还在颤抖,口中也还低低呻吟着。
“不要抓我,我没病……你们弄错了……”
君临渊的半张脸被斗笠挡住,看不清神色如何。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反倒十分好脾气地蹲了下去,“老人家可是在怕什么?”
他问话时,嗓音低且柔和,唇角微勾着,透着几分不经意的凉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