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抓住手,黑衣女人俨然没有料到,面上闪过几许错愕。
夜空暗沉得很,不断有凉风从打开的窗户刮进来。
烛火摇曳了片刻,倏地灭了。
薛浪同样一身黑色锦袍,隐在暗色中,让人看不清他神色如何。
他就那样半屈着身子,单手紧握住黑衣女人的手腕。
黑衣女人却是认出了他,冷声道:“这话应该是我问薛公子才对,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我只是杀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请示你吧。”
他以为他能这么快控制云翊靠的是谁。
如今事情才刚要画上句号,总不至于因为一个五公主就破坏了交情。
她觉得,这薛浪不可能这点觉悟都没有。
“还是说,薛公子还念着那点不值钱的血缘亲情?”
黑衣女人的话语虽是询问,可是言语间却满是嘲讽。
一个被云翊全国上下抛弃,甚至被皇室中除名的落魄皇子,如果真的还腆着脸主动去跟皇室搭上关系,那才是真的从骨子里让人瞧不起。
薛浪却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一般,他只是冷笑一声,竟是毫不避讳地伸手捏住了黑衣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挑了起来。
本就离得近,他突然的这番举动,竟是使得空气中多了几分暧昧气息。
“夫人说笑了,我孑然一身,一世浪荡,哪里来的亲情可谈?”
他说话时,唇角勾着的弧度带着几分凉薄气,“我只是不允许,本该由我亲自解决的东西,被别人抢先毁了。”
黑衣女人双眸一暗。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就算要杀,也是他杀。
他这样就是摆明了就是要干扰她杀这死丫头。
一时之间,黑衣女人怒从中来,又觉得他放肆无礼,越发气急,扬起巴掌聚了内力就要朝他脸上扇去。
却是被半空被截住。
“夫人可千万悠着点,你所求之物,可还没有到手。”
不过轻微的一句话,像是戳中了黑衣女人的要害,竟是让她霎时停下了动作。
下一刻,那抓着黑衣女人的手,如同游蛇一般,慢慢地,朝着掌心而去。
冰冷的手指带着透骨的寒意,竟是直接将她手中指向楚婉的匕首给掰断了。
只听得“叮”的一声,半边匕首掉落在地。
气氛在此刻显得诡异的沉寂。
“只希望薛公子莫要过河拆桥才是。”黑衣女人的眸中像是氤氲了两团鬼火。
她能感受到到此人的危险。
正是因为绝情寡义,心狠手辣,此人才能活到现在,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今又是关键时候,各自都离不开对方的助力,为了一个五公主大动干戈出现分歧,实在没必要。
她也知道薛浪对云翊皇室的恨意。
不然也不会想要颠覆这王朝。
他所做的一切报复,包括从南疆就开始的筹谋,就注定了他是个疯子,疯得彻底,没有将他胸中积攒的恨意悉数发泄出来,他是不会罢休的。
黑衣女人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执着下去的意思,转而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地上躺着的楚婉,一言不发地掉头走了。
她坚信,这丫头在这疯子手里是不会好过的。
至少比在她手上好过不了多少。
黑衣女人一走,大殿这才彻底沉寂下来。
楚婉浑身瘫软着,虽然逃过了一劫,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她知道,身前这个男人即便救了她,却也并不代表他不会做出更绝的事。
再加上,两人的对话她还是听进去了的,只是她十分识时务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离得很近,她也并不是完全瞧不清来人。
又听得那女人喊他薛公子,提及了合作关系。
她心下已经大致有了个行迹。
这宫乱,只怕就是这两人合伙弄的。
一个制造战乱,一个制造内乱。
好一个里应外合。
基本上楚婉联合之前所想,基本能猜到那个黑衣女人跟谢安是有关系的,因为她从她口中在提及谢安时是难掩的痛心疾首。
至于她为何这么想杀她,肯定也是跟谢安有关的。
谢安的后宫吗,可是听她之前说什么培养,难道是亲人或者师父?
至于余下的这个男人。
若是没猜错,应该就是他那三皇兄了。
她那双眸子此时睁开,在黑沉的暗色中带着几分晶莹的亮色,就那样定定的望着近在眼前的人。
早在听见他声音以及知道他姓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测出他是薛浪了。
她早知薛浪心思不正,却没想到他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三皇兄。
直至现在,她还是难以将二人联系到一起。
她讨厌薛浪。
可是她又不想讨厌三皇兄。
薛浪俨然也注意到地上的小丫头一直在看着他。
似乎能从她的眼睛中读出什么,他忽而嘴角含笑,只是双眸却又没有半点温度。
却见他蹲下身,同楚婉面对面对视了一瞬后,忽而伸手抚上了楚婉的脸颊。
楚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瑟缩了一下。
那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哪怕只是细微的动静。
薛浪却还是感知到了。
“怕了?”
他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愉悦。
楚婉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从一个虎口又入了一个狼窝,左右都是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只怕被刚刚那个女人还要来得凶残。
薛浪见她不说话,目光盯在她侧颊的红痕上。
她的肌肤实在是太过娇嫩了,只不过被刀尖对上了,便刺出了颇深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红色米粒大的血珠。
粘稠的红色液体滚落到他指尖,还带着滚烫的热意,像是触动了什么,竟让他没由来得腾起一抹战栗的兴奋。
他像是不嫌脏一般,将那沾了血的指尖抵在唇边,用舌尖舔了舔,唇角的弧度更显恶劣。
“果然是娇养出来的人,连血,都是甜的。”
只是,状似玩味的音色中,却是携裹了比方才还要阴森冷冽的戾气。
同样是皇室中人,有的人养尊处优,娇生惯养,有的人却是啼饥号寒,连生都成了奢侈。
他们在皇宫锦衣玉食的时候,可有想过还有一位同样流着皇室血脉的人,在外界是死是生,是好是坏。
哦,差点忘了,根本就没有人承认他,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他们都以为他已经死在那雪山石洞里了。
又如何谁会知道,可谁又会想到,一个四岁的孩童,为了躲避饿狼的袭击,将自己埋在雪地里,两天两夜都不敢动弹。
最后还是被狼群寻到了味,硬是从地底刨了出来,被撕咬得遍体鳞伤,几乎半身的血肉都已经模糊流失,连饿狼都嫌弃他肉味淡薄,不愿啃食。
还有那炼狱熔炉一样的大药谷,在光鲜的外表下,又有谁知道,它究竟是如何把人拉入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