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夏风,清凉宜人。
今年的天气与早年确实不太一样,这两日不冷不热,不少京城百姓都从家里出来游玩。
宫里的娘娘们也纷纷打扮起来,更不必说宫外的世家妇人们。
自从昭阳公主选夫的闹剧尘埃落定,满京城又回到了往日里的热闹景象。
稍有区别的事,也不是没有。
京城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还不到秋天,城里的三姑六婆忙的热火朝天。
尤其是往日里那些有口皆碑的媒婆们,这些日子家中来客络绎不绝,门槛都踏破了。
今年夏日,上京流行牵红线。
本来,这事是先从宫里诸位娘娘们请自己亲眷入宫赏花开始的,皇上为义女昭阳大肆举办选夫大赛,不仅仅成功选出了合适的“驸马爷们”,更让平日里好多在书院和家宅中的适龄少年郎们一一都亮了相。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一场猎场公选,大家都吐槽不成体统,可也让所有人意外一饱眼福!
若不是当今万岁抽疯,哪里有机会一下子把这么多的郎君们齐聚一堂。
昭阳她一个人才能收几人?!
还有那么多大好前途的郎君呢!
许多人家后宅里也有不少待字闺中的适龄姑娘了,就是家中女儿还小的,也不耽误许多人早早就瞄人。
一场比试,来的哪有几个平头百姓啊!
一个个英姿勃发,无数双眼睛盯了又盯,都挑花眼了。
驸马名单一出。
不少人家心里蠢蠢欲动,到处发动身边相熟的关系,到处打听当初自家相中的“目标”人选。
于是京师在短暂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各大媒婆门口外就陆陆续续排起了长队。
这家请去刚说完,回家连口水都喝不上,又被那家请了去!
百姓们本来都蹲在家门口街市边看热闹呢,不想这股从权贵人家刮起来的成婚风飘下来,直接让许多人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
“难道最近是个成婚的好日子?”
不少人心里都打着疑问,有人去街市口找算命先生求问。
先生扒拉手指摇头晃脑算完,直道:“好日子!这个月要是能借了天地好运气成婚,那可真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呐!”
朴素的百姓们一听这话,一传十十传百。
“难怪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家都急吼吼地互相相看人家,敢情他们早就知道有这好事了!”
“我家那小子也到了相看媳妇的时候,我马上就回去找媒婆问问去!”
“咱巷子里廖媒婆这几日忙的都没回家,被人家请去了!”
上京权贵忙,市井百姓跟着学。
一时间,大盛的适婚青年男女们,天天被家中长辈们耳提面命,要挑个什么样的好姻缘。
东城谢候府内,也不例外。
自从二房谢沅定下驸马身份身后,谢家也在这场余韵风波里,成了首当其冲第一档的香饽饽。
可是这香饽饽,谢侯爷越看越搓火!
每日出来进去,每次看见二房那个吃里扒外的弟弟谢少亭,心里都得狠狠压下烦躁的火气。
谢二老爷怎么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成了兄长的眼中钉。
进出侯府,都得先让身边小厮打听完,才避着兄长出门会诗友。
偶尔避不开,硬着头皮听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捏着鼻子也认了。
谁让谢沅是昭阳公主殿下自己相中的驸马呢!
事已至此,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招了。
只能回去再闭着下人再训儿子一顿。
可是最近他憋屈的,连儿子谢沅也不能训了。
他那个悍妻,已经把话摊牌了。
谢沅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谢府里的六少爷,他还是即将与昭阳公主成婚的驸马爷!
如今谢沅算半个皇家人。
谢二老爷再骂儿子,谢二夫人就要亲自去公主府“拜会”公主殿下评评理了。
这下,他哪里还敢?
上边受气,下边还得憋气,谢二老爷烦的浑身难受,连貌美小妾的屋子里都不爱钻了,成日揣上银袋子,出去找那些狐朋狗友们窝在酒坊里,听小曲,赏美人。
混过一天是一天。
有几次抹小娘子的小手,被儿子谢沅恰巧撞见。
谢沅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他看一次就想揍他一顿!
到底是别人的种,养多少年也养不熟!
白眼狼一个!
谢沅每次看见父亲在外面胡闹,回家从来不去谢二夫人面前嚼舌根。
但他每次撞见后,好好的心情都得打个对折,回府后就很想蹭在母亲谢二夫人的院子里呆着。
谢二夫人的园子里,有一颗李子树,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会结上一颗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哪怕不摘下来吃,单单是搬把摇椅在树下摇晃着看着都很舒服。
偶尔恰巧碰上一颗正落下来的,被他接到,谢沅都能高兴好一会。
谢二夫人在禅房念佛。
谢沅从不打扰她。
两个人做了多年的母子,已经相处了特有的模式。
禅房里。
谢二夫人正在敲着木鱼诵经,下来人报六少爷又在树下躺着了。
谢二夫人睁开眼。
她抬头仰望慈悲垂眸的观音像。
微微偏头问:“老爷呢?”
“带小厮出门会友人了。”
谢二夫人没有再问,俯身按着蒲团起身,身边妈妈急忙上前搀扶。
“去小厨房里给他做点饭菜。”
“是。”
风吹树叶沙沙响,谢沅伸手,下人把一支套果子的长杆递过来。
谢沅相中了一颗高冠上的果子,举起杆子往上挑了几下,把红彤彤的果子套了下来,双手一掰,果香扑鼻。
咬一口,嗯……好吃!
“回府了不好好在自己屋里读书,来这边躲什么懒?”
身后忽然传来母亲谢二夫人的声音。
谢沅一转身,见她咧嘴一笑,“母亲来了?孩儿给你摘一颗!”
说完不等谢二夫人拒绝,拿起长杆儿又套下一颗。
谢二夫人神色淡淡接过,在一旁坐下,谢沅给的果子顺手就放在了一边。
谢沅看了眼,便移开目光看向母亲。
“远远闻见母亲院中果香,不知怎的脚就不听话了。”
谢二夫人淡淡道:“李子而已,哪有什么果香。”
谢沅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谢二夫人抬眼上下打量他的身量,“我怎么瞧你又似高了不少?”
“确实高了点。”谢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