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窈道:“其一,人多嘴杂,借尸还魂的事太过离奇,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身份。”
“其二,当时的我才经历被你侧妃推下水的意外,再见你心情确实复杂,没办法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和中了情毒的躯壳,跑到你面前说自己是你死去三年的王妃。”
其三,她是带着系统任务重来,但凡神智清明,就不会在没有认真计议前,直接跟他相认。
当然,这个原因崔令窈不会说出来。
她止住话头,略顿了顿,问他:“这两个理由够吗?”
谢晋白看着她,艰难点头,“够。”
她提及‘落水意外’,他再大的惊怒嫉恨,都只能暂偃旗息鼓。
在她眼里,他的的确确纳了妾氏,她也的的确确是被妾氏害死。
易地而处,谁能毫无怨怼?
她不愿同他相认,再正常不过。
谢晋白深吸口气,道:“三年前是我的错,你心中有怨我随你处置,我们是夫妻,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崔令窈尚没答话,就听他又道:“只要你回来,这几日的所有种种我都既往不咎,你和沈庭钰的口头婚约,谁也不能再提。”
同舟采花,月下私会,孤男寡女夜间独处一房。
他都可以生生咽下去,粉饰太平。
再也不去想,她究竟有没有对沈庭钰动过心。
只要她回来!
崔令窈哪里知道面前男人都快把自己当成了一颗小白菜。
那是又苦又酸又涩。
听见他的话,她缓缓摇头,道:“我不想回去。”
还是回绝。
谢晋白眸色一冷,胸口升腾出股戾气,当即就要厉声逼问。
崔令窈率先道:“跟沈庭钰没有关系,跟其他任何男人都没有关系,是我做你的王妃并不高兴,既然得以重来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辙,这才是我不愿同你相认的原因,你不必将我想成琵琶别抱的负心人。”
做你王妃我不高兴……
满腔的狠戾陡然顿住,谢晋白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有些茫然。
“怎么就不高兴了?是因为李婉蓉吗?”
他道:“我方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也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她进门当晚,我再恨你没心肝,也不敢叫你真添了堵,送走宾客就去了你那里,你不信我吗?她还活着,守宫砂还在,我带你去看……”
“我信,”崔令窈打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我姑且都信,但让我不高兴的原因有很多,李婉蓉只是其中之一。”
毕竟,以他的性子,从来不屑撒谎。
纳妾的事做都做了。
如果真睡了李婉蓉,也没必要骗她。
只是其中之一……
谢晋白眸光微顿。
看样子,嫁给他三年,还真让她积攒了许多不高兴。
他道:“还有什么地方觉得委屈,你一并说出来。”
“谈不上委屈,只是皇家媳妇不好当,你我成婚的三年我很累很累,每天面临很多压力,府里府外事事打点妥当,不能丢了皇室颜面,”
崔令窈道:“这些对于其他世家女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你也知道,我在家中被惯坏了,父母兄长都没想过我会嫁入皇室,在你出现前,他们都只盼着我嫁个门当户对的嫡次子,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就好,”
“我从来都算不上懂事聪慧,更不会察言观色,秉性直率,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哑谜,很多时候出门赴宴,都得打起十分精神小心应对,唯恐哪句话说错了,被人抓住错处影响到你。”
他们是夫妻,她言行出错,他当然不能撇清干系。
谢晋白全程安静听着,脸色越来越诡异。
“就这?”
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崔令窈,你是傻的吗?”
“……是!”
被说傻,崔令窈也认下了,还点着头道:“我傻的很,不是一个贤内助,也不善于交际,做不好你的王妃,日后……或许还会是皇后。”
一国之母,这样的身份,她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面前姑娘表情苦恼,谢晋白差点都要看笑了。
他歪着身子,肩膀斜倚在树干上,垂眸盯着她:“还有吗?继续说。”
那姿态,吊儿郎当的。
崔令窈瞥他一眼,严肃道:“当时年少无知,以为爱能抵万难,没有考虑彼此的身份悬殊,成婚短短三年时间,就叫我彻底清醒,咱们不是一路人,我扛不住那些压力,也没有能力成为皇子妃,和日后的皇后。”
她说了这么多,谢晋白只听见最开始那个‘爱’字。
整个人浑身一震。
似得了心爱之物的少年,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你是唬我的吧?”
“没有!”崔令窈语气认真。
谢晋白心头大畅。
他就说,他们两年的相知相许,才成亲的感情,怎么会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毫无真心。
她必定也是爱他的。
只是在成婚后,在那些生活中的‘压力’吓,年少真挚的爱意被她随手搁置,忘了继续在意他。
这边心头已经盛开了朵朵惊喜的花,崔令窈那边还在道:“我说所句句出自肺腑,咱们本就不匹配。”
“匹不匹配我说了算!”这种逆鳞被触,若是从前谢晋白定要勃然大怒,然而此刻他毫不生气,盯着她眸子熠熠生辉。
只把崔令窈看的有些愣神。
好端端的,他勾引人做什么。
谢晋白微微俯身凑近了些,问她:“听没听过夫妻一体?”
不待崔令窈表态,他又问:“知不知道我在朝堂百官面前,在几个皇子之中都是什么地位?”
他补充:“不提现在,只谈三年前。”
三年前,他在几个皇子中,已是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
朝中重臣,无一不恭谨有礼,即便不上赶着攀附,也绝不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军中威望更是如日中天。
他封了亲王,手中有兵权,朝中任重职,麾下能人才济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皇帝外,从来不需要看谁的眼色,哪怕是皇后,也无力勉强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