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小丫头并不害怕话眠,反而很喜欢她。
她一双手在白笙耳朵上不停揉捏,好奇的眨着大眼盯着话眠看。
“漂亮!”
她裂开嘴,盈盈笑着。但笑容只持续片刻,又塌了下去。
“等我长大,也会这么漂亮吗?”
“会的。”
话眠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风洛握紧拳头,心里翻江倒海,话眠真是个骗子,这小孩子不管再过多少年也长不大了。
“让她留在山神庙中,继续当这个山神。”
话眠起身对上风洛的视线。
“有些仇须得她自己报才有意思,若是别人替了她,反倒不痛快了。况且...”话眠停了停,低头看向玩着狐耳的小丫头,
“望儿村的问题不是杀了就能解决的,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与他们同样的人,杀不尽。
素女的愿望是,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让那些人真真切切去经历一番,若哪天真心知道自己错了,愿意改,自然就能醒来。
可若泯顽不灵,那就只有在怨气里一遍遍重复她们生前的苦,直到肉身彻底死亡。”
素女是冤死的,但她的底色到底还是善,她恨,可还是给那些人留了条生路。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死亡,她渴望生,渴望爱。
所以,她让那些人成为死去女子的替身,承受她们的一生,叫他们也体会一番女子的不易。
针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痛。
“走吧!下山!”
话眠冲那小姑娘挥了挥手,身后传来笑声,叫声。
两人抱着一白狐往山下走去。
白笙在怨气里走了一遭,那日子压根不是狐过的,生了几回孩子,已经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所以他干脆变成狐狸模样,叫话眠抱着走。
“娇娇...”
狐狸闭眼睡得正香,却低低吐出呓语。
“什么娇娇?狐狸大人,娇娇是谁啊?”话眠将耳朵凑近,仔细听着他的梦话。
她撇撇嘴,娇娇?
哟,娇娇!
不得了,高高在上的狐狸大人也有个娇娇。
她努努嘴,下山的脚步加快了些,她还记得自己的马儿还在半山腰呢,也不知道一天过去了,马怎么样了。
风洛还一声不吭的跟在话眠后面,一路上却不见话眠搭理他,他就故意加重脚步,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也不说话,就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话眠被那声音吵的有点烦了,她快走了两步,却听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风公子打算一直跟着我吗?”
“对!”
“还打算把我绑起来生抢?”
“...谁叫你一声不响就跑了,还给我下药。”风洛撇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威胁她,反倒是有些委屈。
“我又没做错,谁让你动不动就威胁人。更何况...”话眠说着转头看他。
少年脸上是少有的狼狈,他紧紧跟在自己背后,一步也不敢落下。
“我是没本事召出妖晷,就算有本事,你也得先告诉我你找时间之妖做什么?”
风洛加快脚步,追上话眠,有些急促:
“我想见我娘!”
他脱口而出。
两个人都愣住了,山风徐徐,太阳已快落山,傍晚昏黄色的光格外柔和。
“我娘在我四岁时就走了,她是病死的,可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贪玩所以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停顿片刻,可怜兮兮,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她,想和她说最后一句话,想再叫一声娘...还有,我想再见见我的恩人,对她道句谢。”
“你能帮帮我吗,话眠。”
风洛眨着一双墨色眸子,像星星在盯着她,眼里水汪汪的,不像第一次见他时,眼中是化不开的寒潭。
“你是为了你娘...”话眠轻声问道。
他点点头,眼尾忽的发红,从眼角滑出一滴泪。
委屈,无措,彷徨。
话眠原本盯着他眸子的双眼忽地就挪开了,这眼神太犯规了,只要和那双眼对视,便能让她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立刻转过身去,将怀中的狐狸抱紧了些。
“我懂你,风公子,所以我想帮你。”
话落下,风洛身子绷紧,嘴角抽了抽,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但很快那点愧疚就被得逞后的欣喜压了下去。
他指甲掐进左手,还想说什么,却又听前面的人继续说道:
“可是呢,我也有我的规矩。我和你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够纯洁,你呢,时时刻刻惦记着我的镇妖囊,我呢,时时刻刻只想离你远远的。
虽然你在我爹的事情上帮了不少忙,但是,我与你的关系,实在还没到那种可以为对方放下底线的程度。”
“而且镇妖囊极为重要,更何况,妖晷有连接未来过去之力,若是被坏人召去,这...”
话眠停下,没往下说,只问道:
“风公子,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妖晷是一众妖物中最为重要危险的,它的能力可改变过去未来,自然不能轻易帮人召唤出来,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这世间的时间秩序必会受到影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又不是混账,只凭风洛一个卖惨就把这么重要的妖召出来。
“可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见见我娘,一面就好!”
他也没想到话眠会给他一个急刹,这姑娘相处了这么久,又一起经历了这些事情,本以为她起码会对自己稍稍放下戒心,可没想到,她还挺不好糊弄。
“我知道风公子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呢...”
“嗖!啪!”
话眠一句话还未说完,忽地就从远处飞过来一把剑,直冲二人砍了过来。
剑锋泛光,剑气四溢,带着满满的杀意。
“!”
那把剑来的又猛又烈,话眠第一次遇上杀气这么强的剑,一时没来得及反应,余光便瞥见那把剑直逼两人。
“铛!”
好在风洛反应够快,侧过身子将话眠护在身后,掌心生力,硬生生将那把剑重重的打了回去。
林子里响起一阵簌簌声,槐树上落下个人影挡在两人面前。
话眠躲在风洛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往前看。
拦路的少年落地极轻,黑衣黑靴,只露一截冷白腕骨。
黑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被打湿,贴过眉尾,他看上去与风洛差不了几岁。
眸子黑且净,眉眼之间虽带着怒气,却也遮掩不了未褪的少年青涩。
他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