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她应该能赶在楚望钧前面回府。
顾意拉低风帽,低着头快步拐出巷子口,街上却冷不丁出现辆车驾,恰好挡住去路。
她下意识侧身让开路,那马车却也跟着微微一挪,不偏不倚拦住她去路。
不对劲。
她拉了拉风帽,一抬眸,冷不丁看清了那辆极其眼熟的、奢华低调的玄金马车——
虽然没有悬挂任何标识,但那不就是楚望钧日常上朝坐的那辆!
楚望钧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辰,就算下了朝,他也理应在宫中处理朝务才对!
不等她理清混乱的思绪,织锦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掀开。
楚望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从车窗露了出来,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刚刚从巷口转出来的、戴着风帽、形迹可疑的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心虚的顾意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这么巧?
虽然他下朝回府确实会经过这条路,可他为何偏偏停在这巷子口?倒像算准了,特意在此守株待兔一样。
结合清晨他亲手为她绾的那个属于“顾意”的发髻,顾意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楚望钧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仿佛是错觉。
他撩开车帘,利落地下了车,:“过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清晰地穿透街道的嘈杂,撞入她的耳膜。
语气也平淡,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顾意后背沁出了层细密的冷汗。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步伐看起来自然些,朝着楚望钧走去。
在距离他尚有四五步、一个方便随时转身逃跑的位置,她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怯懦:“王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站那么远做什么?”楚望钧挑眉。
顾意指尖掐了掐掌心,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这点距离显然远未达到他的要求。楚望钧似乎有些不耐,长臂一伸,长臂倏然一伸,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她刻意藏在宽袖下的手腕,猛地往前一带!
顾意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带得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栽进他怀里!
她另一手慌忙撑住他身侧坚硬的车辕,差之毫厘时,险险稳住了身形。
意料之内的投怀送抱没有等来,楚望钧略带遗憾地轻啧了一声。
握住她手腕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就着姿势,若有似无地在她手腕内侧皮肤上摩挲,那属于习武之人的粗粝触感,异常明显。
“看来是本王朝服未换,煞气太重,吓到夫人了?”他声音压低,带着点慵懒的调侃,目光却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穿各式朝服的样子,顾意看了十年,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每一个细节。
可对于姜云湄而言,应该是没看过几次的。
楚望钧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未将她与“顾意”联系起来。
顾意小心揣测着,面上强挤出一个笑:“没、没有……王爷威严天成,云湄只是……只是敬畏王爷。”
语气颤抖,像是真的对他这身代表极致权柄的装束充满了陌生与敬畏。
话刚落音,楚望钧却忽然朝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他的手很长,指节分明,蕴含着力量。此刻这只手就悬在她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扶她上车。
狗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有风度了?
顾意一咬牙,小心的将自己微凉的手指虚搭在了他的掌心。
几乎是没触碰到的敷衍,她正要抬腿上车……
可几乎在她指尖触及的瞬间,他的手掌便骤然收拢,将她手整个包裹住,随即稍一用力,轻松将她带上了马车。
车厢内空间宽敞,熏着淡淡的冷香,一如他身上的味道。
顾意跌撞进去,正想赶紧寻个最远的角落坐好,马车却不知为何轻微挪了一下,让她原本就不稳的身形彻底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没有预想中地摔倒,反而撞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
楚望钧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带在了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坐下,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坐稳后,那只揽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仿佛忘了。
隔着并不厚重的衣料,他掌心温度灼人,牢牢地握在她腰侧最敏感的曲线之上,浑身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那里,存在感强得让她浑身僵硬。
她试图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一点,避开那烫人的手掌。
然而她刚一动,他揽在她腰后的手臂便不着痕迹地往前一带,让她非但没远离,反而更贴近了他几分,几乎能感受到他衣料下紧实腿部的温度。
似乎更糟糕了。顾意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躲什么?”楚望钧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
顾意:“!!!”
你不是洪水猛兽谁是!还有,手!你的手到底要放到什么时候!
她内心在疯狂呐喊,身体却僵得像块木头。
完了完了!好心慌!右青!南风馆到底什么时候能安排上!
她不犹豫了!她现在就想去!!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在这狗男人面前彻底暴露!或者……先一步因为心跳过速而亡!
就在她脑中一片混乱之际,窗外的街景逐渐变得陌生而喧闹。
马车并未驶向王府,而是拐向了另一条街道。
顾意从混乱中挣扎出来,察觉到路线不对,也顾不得腰间那支手了,愕然侧过头:“不回府吗?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语气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难道是发现了她的秘密,所以决定要找个僻静地方杀人灭口?
楚望钧靠着车内软榻,姿态闲适,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顺路办点事。”
顾意心中疑窦更深,不由自主地追问,身体也因急切而微微前倾:“王爷要办什么事?”
楚望钧拿起旁边磁桌的嵌磁茶盏,呷了一口,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流转,半点不急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