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帕子带来的清醒只持续了到书房门口。石敬瑭那淬了冰的质问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野望,像无形的重锤,一下下砸在我心上。
我垂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恭顺与愚钝,顺着他的话头,只表忠心。父亲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嗯,你明白就好。下去歇着吧,养好精神,黑松峪那边……还需你多费心。”
“是,父亲。”我再次行礼,动作一丝不苟,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厚重的书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审视和舆图上刺目的朱砂圈点。小绿和小雪立刻围了上来,
“小姐……”小雪欲言又止。
我摇摇头,示意她们噤声。回廊的风似乎更冷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石敬瑭深夜召我,绝不仅仅是试探一个女儿是否愚忠。
他那番话,更像是在……宣战前最后的确认,或者说,是对内部核心的一种无声宣告。他需要确保,即使是他的女儿,即使是名义上的“闺阁”掌兵者,也得在他的战车上绑牢了。
因为李氏觉得我太辛苦,正月十五过完年以后,李氏也没有让我插手军务,就是让我好好休息,那边的军务会有人安排的。我拗不过她,而且我觉得石敬瑭对我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
石敬瑭自从发现我打造重骑兵,也就是铁浮屠后,千方百计地想从我这知道冷锻甲的锻造方式,但都被我糊弄过去了。我明白冷锻甲的锻造方法他迟早都会知道,我就干脆等到李氏从洛阳后告诉他。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正月十六日,就有后唐朝廷的诏书抵达太原。
诏书的内容是:皇帝李从珂加封李氏为晋国长公主,并恳请长公主殿下移驾洛阳,为皇帝李从珂贺寿。\"李从珂是正月二十三日的生日,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二十二号就得赶到洛阳,现在这鬼天气,这么紧的时间,也是够能难为人的。
石敬瑭亲自将李氏送至城外长亭,场面宏大而庄重,但空气里弥漫的不是离愁,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屏息的凝重。我和姐姐还有几位哥哥站在石敬瑭的身旁,看着母亲强作镇定的面容下难以掩饰的忧虑。
我知道这段历史。这绝非一场简单的贺寿。
李氏在洛阳的日子,府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父亲的书房灯火常常彻夜不熄,亲卫石勇等人的进出愈发频繁,神色也愈发肃杀。我约束着黑松峪的部曲,只让他们加强警戒,我就像一只蛰伏的蜘蛛一样,通过府中细微的动静捕捉着外界的信息流。
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去打听消息,最终得到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这些消息要么已经过时,失去了时效性,要么就是存在错误和不准确的地方。这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机构是多么的重要。
一个可靠且高效的情报机构,可以为我提供及时、准确的信息,帮助我更好地了解各种情况和动态。这样一来,我在做出决策时就能更加明智和果断,避免因为信息不足而陷入被动局面。
可惜的是,以我目前的状况而言,要建立起这样一个情报机构还存在诸多困难。毕竟我才刚刚起步,根基尚浅,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源去打造一个完全忠心于自己的情报团队。
我也只能够通过我对史书的了解来大致推断出现在的局势了。
终于李氏的车驾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太原城。
她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直接冲进了父亲的书房。厚重的门扉紧闭了许久,连石勇都被摒退在外。我“恰好”带着小绿,小雪去书房附近的暖阁取几卷新送来的兵书图册,隔着庭院和紧闭的窗棂,什么也听不到,我真的是服了,古代是从哪知道可以搞出来的隔音效果这么好的东西的。
由于完全听不清李氏跟石敬瑭说了什么事情,再加上外面刺骨的寒风,我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催促小雪和小绿加快脚步,赶紧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去。
谁料这时母亲被侍女搀扶着出来时,面容憔悴,眼圈通红。她看到我,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便离去了,背影仓惶。接下来的日子,府中的变化陡然加速,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紧迫感。
虽然我对具体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我还记得史书记载的一些相关信息。通过回忆我读的这段时期的史书,我能够大致推断出可能发生的事情。
作者科普:正月二十三日,晋国长公主在宴会上举杯祝贺,李从珂喝完后,就问起李氏,\"驸马最近在忙什么啊?\"晋国长公主答道,\"驸马多病,每日都卧床休养。\"李从珂又问道,\"我记得驸马身体素来强健,为何又突然病到这种程度了?\"
紧接着李从珂又说,\"既然公主来到了京城,就多住几日,驸马那边就不要操心了。\"晋国长公主急忙说,\"驸马急需有人照顾,我离不开啊。\"这时李从珂当时可能也是喝多了,直接不演了,\"尔归心甚急,欲与石郎反耶?\"
吓得晋国长公主都不敢回话了。
好了书接上文:
当然,仅凭史书的记载并不一定能完全还原真实的情况,因为历史往往是复杂而多面的。但通过对史书的回忆,我可以获得一个相对准确的大致了解,从而对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初步的判断。
首先是石重英和石重裔他们二人此前一直被李从珂留在洛阳为官,其实就是是朝廷扣在手中的人质。但是石重英和石重裔他们二人也会打听李从珂情报,交给石敬瑭。
就在李氏回来的第二天,府中就有几批人骑着快马离开了,我猜测应该是石敬瑭让信使去给在京城的石重英和石重裔送信去了。
最近几日府中库房和账房空前的忙碌。管事们进出的频率高得吓人,脸上都带着焦灼。我借口清点自己名下产业的收益去账房核对,敏锐地发现账面上几笔来自洛阳的巨额收益——那是石家在洛阳经营多年的产业,包括数间利润丰厚的商铺和几处大宅被以“紧急调拨军费”的名义,不计成本地快速处理、变现。
库房里,原本堆积如山的上好锦缎、珍玩玉器,也在悄无声息地减少,替换成了金银还有绢帛。
“节帅有令,河东诸军粮饷吃紧,黑松峪、雁门等处尤其告急,需速调巨资补充!”账房先生对着前来询问的下属,总是这样板着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解释。
嘶,我是在想这么快就开始变卖洛阳城中的财产,就算做的再隐蔽,这么大规模的变卖、转移,旁人也会看出一二吧。我觉得现在京城中肯定到处都是河东要反了的消息吧。
不过也能理解这是在为最坏的结局做最后的资产转移。李从珂那句醉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刺激了本就敏感的石敬瑭。他不再犹豫,不再等待,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将散落在外的力量、财富,拼命收拢回太原。
石敬瑭已经认定了洛阳是龙潭虎穴,他留在那里的儿子处境极度危险,那些产业随时可能被朝廷籍没,与其便宜了李从珂,不如变成真金白银运回太原。
石敬瑭没有告诉我一个字。他或许觉得无需告知一个“闺阁女子”,或许仍在进行最后的布局,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