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那断断续续、却焦灼无比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蜃影楼角落的微妙平衡。
江狩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异色瞳孔中暗金与赤金危险地流转，锁定在那枚发光的平安扣上。他没说话，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已经写满了“不爽”两个大字。
百晓生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看平安扣，又看看自己面前闪烁的黑色石板，最后目光灼灼地盯住林琪，声音都变了调：“跨域双向通讯？！这、这技术早就失传了！除非是……是借助了某种超越本世界规则的‘坐标’和庞大能量源……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平安扣那头，裴烬的声音还在努力穿透壁垒，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听到吗……回话……定位……不稳定……”
林琪从最初的惊讶中迅速回神。她先是没好气地瞪了江狩一眼，用眼神传递“别闹，正事要紧”的信息，然后才对着平安扣，尝试集中意念回应：“裴烬，能听到。我在黑沙域，暂时安全。”
她言简意赅，没理会百晓生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
“……黑沙域？！”裴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愕然，随即是更深的担忧，“……坐标偏远……空间乱流……等我……想办法建立稳定通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被一阵刺耳的杂音覆盖，平安扣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状。
通讯中断了。
但信息已经传递出去。
林琪摩挲着微热的平安扣，心里有点微妙。这家伙……居然真能找过来。她将平安扣收回怀中，抬眼看回百晓生，仿佛刚才那段跨域通话只是个小插曲。
“现在，我们能继续谈交易了吗，百晓生先生？”她语气平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百晓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再看林琪和江狩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充满了忌惮、好奇，以及一丝……看到了巨大商机的兴奋。
“能！当然能！”他搓着手，脸上的笑容热情了不止一倍，“二位……不，您看我这眼力！阁下原来是有大来历的人！关于‘钥匙’的消息，既然阁下亲自在此，那自然就不需要打听了。”
他话锋一转，精明再现：“不过，进入暗影集市的规矩，还是需要完成一项交易。您看这样如何，您告诉我一个……嗯，一个无关紧要但足够新奇、能体现您‘见识’的消息，比如……刚才那种通讯技术的原理？或者您来自哪个奇妙的世界？我可以用等值的、关于暗影集市或者黑沙域的核心情报来交换！保证让您物超所值！”
林琪挑眉，这百晓生倒是会顺杆爬。告诉她原理？她自己还没完全搞懂裴烬是怎么做到的呢。
“原理没有。”她干脆地拒绝，“至于来历……”她顿了顿，混沌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来自一个没有‘墟神’，但人人都有‘手机’的地方。这个情报，够新奇吗？”
“手、手机？”百晓生一脸茫然。
“就是一种……远程即时通讯工具，差不多人人都能用，不像你这个这么费劲。”林琪指了指他那块已经恢复平静的黑色石板，语气带着点“你们这科技树点歪了”的嫌弃。
百晓生：“……”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情报认知受到了冲击。
江狩站在一旁，听着林琪忽悠百晓生，周身那冰冷的气压不知不觉散了些。尤其是听到她嫌弃对方通讯工具时，他眼底甚至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好吧……”百晓生勉强接受了这个“新奇”但没啥实际价值的情报，他从业多年，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那么，按照约定，我提供一条关于暗影集市的核心情报——”
他压低声音，神色严肃起来：“集市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三方势力角逐：保守派，希望维持现状，与外界有限接触；激进派，主张利用集市资源，主动干预外界，甚至……与‘墟神’合作；以及最神秘的‘中立派’，只关心知识和技术本身。你们手持净化后的圣物进入，必然会引起三方关注，尤其是激进派……他们与黑沙城，往来密切。”
林琪眼神微动。果然，这潭水很深。
“另外，”百晓生补充道，指了指楼船窗外，“你们刚才处理掉那个眼线，动作很快，但未必干净。黑沙城的‘影蛛’有特殊的生命信号传递机制，我估计……追杀令已经在路上了。带队的人，很可能是‘岩爪’的哥哥，‘裂爪’将军。他可比他那个弟弟难缠多了，是城主真正的左膀右臂。”
话音刚落——
“轰！！”
蜃影楼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撞击了一下！
楼船内瞬间一片混乱，惊呼声四起。
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艘通体漆黑、形似蜈蚣的快船，船首站着一名身材极其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双手都改装成巨大金属利爪的壮汉。他眼神凶戾，气息彪悍，远超之前的岩爪！
“里面的人听着！”裂爪的声音如同雷霆，裹挟着狂暴的能量，震得人耳膜生疼，“交出杀害我弟弟、抢夺圣物的凶手！否则，今日就让这蜃影楼，沉入湖底！”
来得真快！
百晓生脸色一白，看向林琪和江狩。
江狩已经一步挡在林琪身前，异色瞳孔中战意燃起，暗赤漩涡在心口隐隐浮现。
林琪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气势汹汹的裂爪和黑沙城快船，混沌色的眼眸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兴奋？
“正好。”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的江狩和百晓生听，“进集市前，总得准备点‘伴手礼’。”
她回头，对百晓生微微一笑，那笑容美丽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
“你看，我们这不就又有新的‘交易品’可以获取了吗？比如，一位黑沙城将军的记忆，应该比虚无缥缈的来历情报，值钱得多吧？”
百晓生看着林琪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又看了看外面杀气腾腾的裂爪，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不是遇到了大客户，而是……请了两尊煞神上门。
这暗影集市，怕是要被他们搅个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