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南陇侯走到厅中,神色一正,沉声道:“诸位道友或属正道,或来自魔道,亦有散修之士,但有一点相同——诸位的神识皆异常强大,这便是本侯邀诸位共聚的缘由。部分道友已知事情大概,今日我再详细说明,诸位可自行决定是否参与,本侯绝不勉强。”
宁不凡听到此处,精神微振,他早已知晓南陇侯要提苍坤上人的洞府之事,故而神色平静,静待下文。
“哼!其他人倒罢了,鬼灵门这两个小辈为何在此?莫不是说,他俩的神识也能与我等相比?”坐在王天古对面的冷面修士突然开口,语气不善,目光直逼王天古,显然二人早有纠葛。
“尤道友此言差矣。”南陇侯似早有预料,从容回应,“他二人修为虽不高,却精通秘术,联手可将神识合二为一,短时间内不输我等。我等这般神识强大的修士本就难寻,诸位或修特殊功法,或天生神识过人,或有宝物加持,本侯岂会做无用功?”
冷面修士闻言,面无表情道:“既如此,刚才的话当我没说。”其他修士亦无异议,纷纷望向南陇侯,等候下文。
“此次召集诸位,是想邀大家同往慕兰草原一趟。”南陇侯缓缓扫过众人,一字一句说道。
“慕兰草原?”这话一出,厅内大半修士皆面露惊色,唯有宁不凡与南陇侯、云姓老者神色未变——他早已知晓此行只需在草原边缘行动,无需深入腹地。
“南陇兄,你没说错?要去慕兰草原?”冷面修士眉头紧锁,语气满是质疑,“如今慕兰人养精蓄锐,草原边缘本就是险地,同阶法士定然不少。那些法士虽法宝单一,却功法精妙,灵术威力奇大,还擅长配合,一旦被发现,我等即便能脱身,也难全身而退!”
“法士的难缠,本侯岂会不知?”南陇侯脸色一沉,忆起过往,“当年我与一名元婴期法士缠斗三天三夜,对方修为、法宝皆逊我一筹,却斗得两败俱伤,谁也奈何不了谁。”
“既知凶险,南陇兄仍要前往,想必那地方藏着了不得的东西吧?”王天古忽然一笑,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探究。
“哈哈,还是王兄懂我!”南陇侯话锋一转,“诸位可曾听过‘苍坤上人’的名头?”
“苍坤上人!”一直沉默的老妇人骤然动容,浑浊的双目射出精光,“五千年前那位力压正魔两道的天南狂修?”
“邰夫人说得没错。”南陇侯面色凝重,“这位狂修当年虽无正式封号,却是公认的天南散修第一人,神通高深,横扫天南难逢对手,就连当年合欢宗大长老与正道盟盟主,也不敢说能胜他。”
“道友此刻提他,莫非此事与他有关?”王天古脸上露出古怪之色,追问不休。
“正是。”南陇侯点头,“我们要去的,便是苍坤上人坐化前布置的秘密洞府。”
“不可能!”老妇人连连摇头,语气笃定,“当年那疯子犯了众怒,被诸多修士围攻,当场击毙了!”
南陇侯正要解释,一旁的云姓老者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苍坤上人当年并未身死,只是自爆两个傀儡化身,用瞒天过海之术逃脱。围攻者不知真相,以为击毙的是他本人。只是经此一战,他元气大伤,静养数年后便消失无踪。直到我与南陇道友找到他的坐化之地,才从遗留信息中得知,他当年竟闯过坠魔谷,还成了首位从谷中生还之人!”
“从坠魔谷生还?”老妇人尖声惊呼,满脸激动。其他修士除宁不凡外,皆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一边震惊消息的离谱,一边暗自判断真假。
“就算此事为真,与慕兰草原有何关系?难不成他将从坠魔谷带出的宝物,埋在了草原的密洞里?”黝黑面容的修士沉吟片刻,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
“炳道友猜中了七八分。”南陇侯捻着长髯,缓缓道,“据坐化之地的信息记载,苍坤上人在坠魔谷待了数年,出谷后不久便坐化,不知是旧伤复发,还是在谷中受了新伤。但他既能从坠魔谷生还,定然带出不少宝物。这位当年的散修第一人看重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况且他自身的秘功、法宝,也都是顶尖存在,这趟慕兰草原,诸位真愿错过?”
“我等多元婴修士同行,普通法士怎挡得住?即便遇意外,分头突围便是。”云姓老者补充道,语气淡然,“这点风险都不愿冒,诸位可自行离去,我二人再寻他人便是。”
听二人说完,王天古、老妇人等修士皆面露踌躇——一边是坠魔谷宝物的诱惑,一边是慕兰草原的凶险,一时难以抉择。
“上次我二人潜进慕兰草原寻洞府,虽按遗留信息找到地方,却被洞府外的上古法阵拦住。”南陇侯话锋一转,面露无奈,“那法阵放出的禁制,竟是早已失传的‘太妙神禁’!”
“太妙神禁?”王天古面色骤变,失声惊呼,“这不是十大古禁之一吗?怎会出现在那里?”其他修士虽未听过此名,却也从王天古的反应中察觉此禁不凡,心中一凛。
“早闻王兄是阵法大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南陇侯有些意外,与云姓老者对视一眼后,笑着称赞,“连这般罕见的上古禁制都知晓。”
“南陇兄过誉了。”王天古似是察觉不妥,连忙谦让,“在下只听过名字,如何破禁,却是一窍不通。”
云姓老者见状,难得一笑,接话道:“我二人研究数年,发现破除此禁有两法——要么以蛮力强行消磨,要么找八位神识强大的修士,以神识化形神通破解。强行破禁不可行,此禁神妙,我二人日夜狂攻数月也未必能成,且在慕兰草原不敢张扬;但用神识化形,只要诸位神识足够,一日便可破阵。”
至此,厅内修士才明白南陇侯邀他们前来的真正目的。面对坠魔谷宝物的诱惑,所有人都动了心——慕兰草原的风险虽在,但与宝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南陇侯见无人提出退出,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的笑意。
“不过有一事需提前说清。”南陇侯话锋再转,提出条件,“若顺利入洞府,我二人要先各挑一件宝物,剩下的再平分,诸位可有异议?”
王天古等修士皆无异议——南陇侯与云姓老者修为最高,又是发起人,多拿一件本就合理。唯有宁不凡暗自盘算:按原着线索,洞府内藏有几样关键宝物,若能寻到机会,多拿一件也不算过分。
为防夜长梦多,众人约定不等交易会结束,稍作准备两日后便出发。所有人都发下不得外泄此事的心魔誓,才先后离开地下大厅,各自返回住处准备。
与宁不凡相隔数条街的小巷里,王天古在前不急不慢地走着,王婵与燕如嫣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晚风卷着巷内的尘土掠过,燕如嫣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耳畔王天古与王婵的对话,让她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方才在地下厅,王婵面对宁不凡时的忌惮与失态,她看得分明;此刻听到丈夫提及当年恩怨,语气里满是沮丧,她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失望——王婵身为鬼灵门少主,却因一个“昔日仇敌”晋阶元婴便乱了阵脚,这般心性,如何能助燕家堡在鬼灵门站稳脚跟?
“婵儿,你与如嫣的血灵大法若能突破第七层,便可借功法共鸣之力,双双结婴!”王婵的叔父王天古捻着胡须,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语气中满是对家族后辈的期许与志在必得。
王天古“血灵大法突破第七层可双双结婴”的话音刚落,王婵那紧绷了数月的肩线便骤然松弛,连日来拧成川字的眉头彻底舒展开,眼底的焦灼如被清泉涤荡般退去,连呼吸都染上了久违的轻快。他这瞬间的安心,来得直白又刺眼——支撑这份安心的从不是与燕如嫣的修炼前景,而是那道如跗骨之蛆的青袍身影终于有了“拔除”的希望。
这份全然绕开她的安心,让燕如嫣眸底瞬间掠过一丝刺骨的冷意,藏在袖中的指尖悄悄攥紧,将绢帕捏出几道深褶。血灵大法的关窍,她比谁都清楚——此法需双人心神相契、灵力缠络方能精进,可王婵的心神,从来只系于他自己的道途,系于如何除掉宁不凡这个心魔,何曾真正分过半分给她,顾及过她的感受?更未曾想过,燕家堡这些年不过是王家为扩充鬼灵门话语权的工具,她作为“联姻棋子”,周旋于各派势力间,忍受着“王家附庸”的嘲讽,背负着全族生计荣辱的压力与屈辱。
燕如嫣正攥着绢帕沉想,忽闻王天古话锋一转,提及“黄枫谷令狐老祖”,心头顿时一凛。她早知晓黄枫谷与鬼灵门的旧怨,而宁不凡的根基恰在落云宗,若他真与令狐老祖有所牵扯,日后王婵与宁不凡的冲突,怕是会从私怨升级为宗门博弈,牵连更广。她悄悄抬眼望了眼身旁的王婵,见他只顾着瞪大眼惊疑“宁不凡竟有这般背景”,连后续应对之策都未曾细想,心中那丝对丈夫的失望又深了几分——这般沉不住气、只知盯着眼前仇敌的性子,如何能撑起大局?或许,想要复兴燕家堡,不能只指望王婵,还需自己另寻出路。
这般思绪在心底快速翻涌,燕如嫣指尖的力道却渐渐松了。她深知此刻不是表露心绪的时候,便借着垂首整理裙摆的动作收敛心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从容。眼底的冷意被沉静取代,唯有攥过绢帕的指节还带着细微凉意——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中,唯有不动声色地观察、盘算,才能为自己、为燕家堡谋得一线生机。
回到阁楼,宁不凡一眼便看到宋玉在一层厅堂的蒲团上盘膝打坐,周身灵力流转平稳,显然修炼进展顺利。他脚步放轻,未出声打扰,只在旁稍立片刻——目光扫过她紧绷却端正的肩线,见她神色专注得连眉尖都透着认真,便转身走向厅堂内侧,没去打断这份宁静。
慕沛灵正坐在阁楼二层靠近窗边的蒲团上整理灵草,见宁不凡进来,当即停下手中动作,起身时眼底掠过一丝自然的欣喜,连声音都软了几分:“主人回来了。”“今日修炼可有疑问?”宁不凡走到她身旁自然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木香,语气亲昵却不逾矩。
慕沛灵顺势挨得更近些,指尖捏着灵草轻声说起功法中的滞涩,他便耐心拆解,指尖偶尔轻点她手中的叶片举例,不经意擦过她指腹时,慕沛灵脸颊微热,却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只垂着眼听。待慕沛灵明晰后,宁不凡便在她身旁的蒲团上盘膝打坐——两人并肩而坐,彼此气息相融。
第二日一早,宁不凡起身离开住处化作一道淡影前往坊市。他按照清单迅速采购所需材料:修炼用的灵草、备用的符箓,皆一一备齐收入储物袋,过程干脆利落,不到半日便返回阁楼。
他唤来宋师侄与慕沛灵,三人站在厅堂中。“我需提前离开阗天城,交易会结束前不会回来。”宁不凡先把行程说清,随即看向宋玉,语气温和却带着师叔对师侄的托付感:“宋师侄,你修为稳固、处事周全,这段时间多照拂沛灵,别让她独自外出涉险,等交易会结束后,你二人在此等候我消息即可。”宋玉闻言,当即微微欠身,姿态端庄得连裙摆都未晃出多余弧度,声音沉稳:“宁师叔放心,师侄定会照看好沛灵,守好阁楼等师叔返回。”起身时,她悄悄抬眼望了宁不凡一瞬,见他神色温和,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点,又迅速垂下眼掩饰。一旁的慕沛灵没多问去向,只眼中带着几分担忧,手不自觉攥了攥衣角。
安顿好二人,宁不凡径直前往吕师兄的阁楼。见到吕洛,他开门见山:“吕师兄,有一事相托——师弟这次要提前离城,慕沛灵暂无去处,若你交易会结束后返程,劳烦顺路将她带回落云宗。”吕洛虽愕然于“宁师弟不等交易会结束便离城”的决定,却也明白元婴修士行事自有考量,没追问缘由,爽快应道:“宁师弟放心,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返程时定会照看好慕沛灵,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接下来一日,宁不凡未再出门,只在厅堂打坐炼气。期间,宋玉遇到功法瓶颈,便捧着玉简走到他身侧,先轻轻躬身:“宁师叔,此处师侄尚有不解,能否指点一二?”宁不凡睁眼时,她还维持着微欠身的姿态,目光带着敬重,却比往日多了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耐心指点时,指尖点在玉简上,宋玉却听得格外认真,连他说过的每句话都悄悄记在心里,耳尖始终带着淡淡的红晕。
慕沛灵则在旁研磨灵液,偶尔端着茶杯走到宁不凡身边,轻声道:“主人,喝点灵茶解乏吧。”宁不凡接过时会轻声道句“辛苦你了,灵儿”,简单一句话让灵儿眼底泛起笑意,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待约定出发时间一到,宁不凡再次叮嘱:“安心等候,勿轻举妄动,宋师侄你多费心。”他看了眼灵儿眼底的不舍,又对宋玉点头示意。宋玉迎上他的目光,这次没有立刻垂下眼,反而轻轻点头回应,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暗下决心定要不辜负宁师叔的托付。随后宁不凡周身灵力一动,化作一道流光,独自往阗天城南面千里外的小山飞去——那里是与南陇侯等人的汇合之地。
宁不凡抵达约定小山时,南陇侯与云姓老者已在此等候,身边未带任何门人。尤其是南陇侯,换下了平日的紫袍玉冠,身着一袭淡黄儒衫,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低调。随后两三个时辰里,其他几人也陆续赶到,最后到来的鬼灵门王天古三人,却是结伴同行,彼此间气息隐隐相连。待众人到齐,南陇侯一声“出发”,一行九人悄然离开阗天城,朝着南面的慕兰草原飞去。
阗天城所在的虞国,并非九国盟中最靠近慕兰草原的国家,两国之间还隔着绵延近万里的黄土野地。这片土地草木稀疏,常年黄土飞扬、狂风不息,历来是九国盟修士与慕兰法士争斗的战场。数百年下来,死在这里的修仙者数以万计,即便非战时,也常有双方修士在此游荡,凶险异常。
当南陇侯带着众人踏入这片区域,元婴修士的底气尽显,人人神色如常,仿佛脚下的险地不过是寻常路径。对他们而言,万里距离不过大半日路程,几人也不慌不忙,只以普通速度遁行。南陇侯与云姓老者在前带路,王天古三人断后,宁不凡与其余几人分散在中间。途中偶见几名低阶修士,他们也未理会,径直从对方头顶无声掠过。
不料众人在荒野中飞行近半个时辰后,前方带路的云姓老者忽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云兄,出了何事?”南陇侯一愣,问道——他与云姓老者本就轮流放开神识探查四周,见对方异样,便知定有变故。“前方刮起大风,有些不对劲。”云姓老者双目微眯,脸色凝重。“大风?此地有风不是常事?”南陇侯虽有疑惑,却也立刻放出神识向前探去——他深知云姓老者不会无端小题大做。
后面的宁不凡与老妇人等人听闻对话,也纷纷放出神识,片刻后,几人脸上都露出惊疑之色。“这不是自然之风,定有问题!”老妇人收回神识,脸色阴沉地说道。宁不凡神识所及之处,黄风铺天盖地,足有百余丈高,所过之处飞沙走石、黄尘滚滚,如孽龙出世般带着冲天煞气。他运转大衍诀凝实神识,探入风沙之中,却只觉神识昏沉,仅能模糊感应到数十丈远,再深处便如陷迷雾,无法穿透。
“不错,这是慕兰人的风灵术。”南陇侯收回神识,脸色愈发阴沉,“我曾与施展此术的法士斗过法,此术不仅能隔绝神识,其中的黄沙狂风还能护身困敌,极为麻烦。只是眼前这规模,比我当年所见大了百倍千倍,实在古怪。”“慕兰人?”除宁不凡外,其余几人闻言皆微微色变,王婵与燕如嫣更是面露惊色——他们深知慕兰法士的难缠。
“南陇兄所言不假,唯有法士的灵术能有这般威势。”云姓老者语气慎重,“看这灵术规模,里面不知藏了多少法士,便是有同阶存在,也不足为奇。”“慕兰人为何突然出动这么多法士?”老妇人惊疑不定。“邰夫人,我们与慕兰人上次休战,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王天古忽然开口,脸色古怪,“百余年时间,足够他们养精蓄锐了。”
老妇人闻言恍然大悟,南陇侯则喃喃道:“这么说,新一轮争战要开始了?只是未免太巧,我们竟刚好撞上慕兰人的先锋。”“世间巧合本就不少。”云姓老者沉声说道,“眼下我们有两条路:一是原路返回,日后再寻时机取宝,但短时间内怕是难再聚齐众人;二是强行闯阵,可风险太大,若阵中有高阶法士,未必能成功。”
“绕开不行吗?”老妇人摇头,不赞同硬闯。“绕不开的。”云姓老者沉吟道,“慕兰人既已出动先锋,想必还有后续兵力,换个方向也可能遇到。不过我们可以隐匿身形,从风阵边缘穿插过去,只要不撞进中心,应该能避开主力,赶在慕兰草原人手空虚时取宝离开。”众人略作商议,皆觉得这是唯一可行之法。
商议既定,几人纷纷放出传信符,送往九国盟最近的修士据点,提醒对方提前防备,避免被慕兰人偷袭。宁不凡则取出传音符,发给留在阗天城的吕师兄,简单告知情况。随后一行九人收敛气息、隐匿身形,向风阵边缘遁去。王天古更是撑起一道巨大光罩,将王婵夫妇护在其中,身影很快隐入风沙,消失在宁不凡视线中。
百余里距离转瞬即至,远处的黄沙如天际降下的妖魔,缓缓压来,几股冲天风柱率先呼啸而至。好在众人事先偏离了风阵正面,已到边缘地带,掠过的风柱寥寥无几,构不成威胁。这些风柱大则直径十几丈,小则数丈,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显然藏有法士,只是对方并未察觉隐匿的几人,仍自顾自向前飞去。
眼看就要进入后面的弥天黄沙,最前方的南陇侯突然神色一变,传音警告:“不好!小心旁边!”宁不凡转头望去,一道粗约百丈、望不到顶的巨大风柱正从远处横掠而来,这般规模,里面的法士定然非同小可。众人立刻满脸戒备,有人甚至已暗中取出法宝,不料那巨风柱竟擦着众人而过,似未察觉他们的存在。
南陇侯松了口气,可就在这片刻耽搁间,无边沙雾从天而降,瞬间将众人淹没。四周顿时变得黯淡,满眼皆是昏沉的深黄,压抑异常。“当心,风沙会阻隔神识,别走失了。”南陇侯冷静招呼——众人虽能轻易破除沙雾,却会暴露行迹,只能拉近彼此距离,继续隐匿前进。
可仅飞遁了一顿饭的工夫,宁不凡打量着四周单调的景色,忽然身形一顿,停在了空中。这一举动让南陇侯几人皆是一怔,也随之停下。“宁道友,为何不走了?”老妇人眉头微皱,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几位道友没察觉不妥吗?”宁不凡面无表情。“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黝黑汉子身形一闪,来到他身边,满脸讶然。王天古与云姓老者对视一眼,脸上也露出惊疑。
“我们在风沙中飞了这么久,竟一个法士都没碰到,难道他们全集中在风阵中心?”宁不凡语气淡然,“而且四周景色始终未变,这意味着什么,诸位应该清楚。”“有人用禁制暗算我们!”黝黑汉子脸色一沉,目光扫向四周,精光闪动。“宁道友说得没错,我们怕是被察觉了。”南陇侯沉默片刻,点头道,“看来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了!”
话音刚落,老妇人等人身上便亮起五颜六色的光华,不再掩饰神通,开始冲击四周禁制。宁不凡随手一弹,三道青芒脱手而出,迎风狂涨,化为三道青色惊虹,席卷向不远处的黄沙。众人攻击落下,一层水波般的波动骤然显现,随后黄光闪动,那禁制竟如薄纸般被轻易撕碎。
见破禁如此轻松,其他人皆是一愣,宁不凡却神色不变,化作一道惊虹从缺口激射而出。众人反应过来,也纷纷紧随其后。出了禁制,外面虽仍漫天飞沙,却没了之前的压抑感。宁不凡松了口气,正想用神识探查方向,神色却突然一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团静止的黄沙上。
“宁道友,你在看什么?”南陇侯追上来,顺着他的目光用神识探查,却未发现任何异样,不禁奇怪。“没什么,只是在想该往哪个方向走。”宁不凡回过头,神色如常。“这风沙中神识难用,肉眼更看不出什么。”南陇侯不以为然,单手从腰间摸出一件淡红色玉盘——那玉盘扁圆,表面金星点点,刻着蕴含星辰日月的奇异图案,正是一件定星盘异宝。
他一手持盘,一手掐诀,口中念出晦涩咒语,指尖射出一道金光,打在玉盘表面的流动符文上。金红两色光芒从盘上大放,云姓老者等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南陇侯不理会众人,专心凝望玉盘片刻,随后收起宝物,简短道:“跟我来!”说罢化为一团金光,斜向飞去。老妇人、冷面修士等人紧随其后,王天古则周身黑光闪动,裹住王婵与燕如嫣,也跟了上去。
路过宁不凡时,王天古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便径直掠过。宁不凡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回望——目光主要落在了黑光中的燕如嫣身上。他看到王婵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一副老实模样;反倒是燕如嫣,眸波闪动,平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转过秀首,两人这短暂对视,眼神中似有深意流转。
被王天古的黑光裹着掠过宁不凡身侧时,燕如嫣垂着的眼帘轻轻抬起。她早察觉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回避,反而迎了上去——那双让王婵失态的元婴修士眼眸,在漫天黄沙中依旧清亮,让她本能地生出一丝敬畏,脊背不自觉地绷直了几分。
她望着宁不凡,眸波悄然闪动,心里却在快速盘算:此人修为高深,方才最先识破禁制、轻松破阵,比王天古、南陇侯更有手段。自己身负复兴燕家堡的心思,王婵难堪大用,若能借他的元婴实力牵制鬼灵门、打压王婵,无疑是条捷径。这份“利用”虽带着风险,却比困在王婵身边、看着燕家堡日渐衰落更实际。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片刻,她压下心底的野心,面上维持着一贯的从容:此刻身处慕兰风阵,危机四伏,不能表露太多。但这短暂对视,至少能让他知道,自己并非完全依附王婵,日后若有机会,或许能借他之力达成目的。这般念头落定,她才缓缓转过秀首,指尖在袖中悄悄攥紧。
眼看众人即将远去,宁不凡却不在意,身上青光一闪,正要动身,又回头望了眼之前那团静止的黄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破空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风沙中。原地恢复寂静,只剩漫天黄沙依旧呼啸。
宁不凡跟在南陇侯等人身后,总算飞离了那绵延数十里的巨大风阵。
这让他忆起破禁而出时的情景:当时他将灵力注入双目,施展开明清灵目神通,漫天风沙在灵目扫视下瞬间通透,不远处的风沙里,一个圆乎乎的黑影隐约可见,其内似有几个人形晃动。
刚脱离黄沙风阵,众人便立刻运转遁光,化作一连串惊虹全速破空而去。南陇侯等人一语不发,只顾闷头提速飞遁。以他们元婴修士的深厚修为,提速之下,仅小半日光景,远处地面便隐隐浮现一抹绿色——慕兰草原的边缘已在眼前。
“好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看来这一次是有惊无险了。”前方带路的南陇侯长吐一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同时放缓遁速。长时间高速飞遁耗费了大量法力,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减缓速度。宁不凡一边放慢遁速,一边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抓紧恢复法力。
“是啊,到了这里都未出事,那些慕兰人即便后悔,也追不上我们了。”黝黑面目的汉子语气轻松,显然认为已然脱离危险。
“不可掉以轻心!法士中多有厉害角色,神通更是大得不可思议。我们……咦!”云姓老者话未说完,突然轻咦一声,面带疑色转头向后望去。
刹那间,遥远的后方传来刺耳的爆鸣声,转瞬之间,这怪异尖鸣便又大了三分。众人尽皆面色大变,唯有宁不凡心知肚明,神色依旧冷静淡然,一同转头回望。只见天际边白光闪动,一个不大的光团正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急速遁来,其速快得不可思议。
“不好!是法士的御风车。里面定是与我们同阶的法士,否则绝不敢追来。”云姓老者一眼认出飞来之物,神色骤然惊怒。
“里面有五名法士,皆是元婴期修为。看来他们并非想击败我们,而是要缠住我们拖延时间,等候援兵。”王天古神识扫过,面容也沉了下来。
“不能与之缠斗!对方五人,绝非短时间能击败,一旦动手便再难脱身。我们分开走,各自施展神通离去。这里有玉简,一人一枚,记载着集合地址,三日后在此处汇合。”南陇侯语速极快,说话间已从储物袋中取出数枚相同的玉简,一一抛给众人。仅这片刻耽搁,远处的御风车已清晰可见。
“诸位道友,好自为之,三日后见。”南陇侯不再停留,周身金光罩体,斜射而出。云姓老者面色阴沉,化作一道白虹遁走,方向与南陇侯截然不同。其余人接过玉简后毫不拖沓,纷纷催动秘术四散而去。
黑脸汉子周身冒出数尺高的淡黄灵火,纵身向地面扑去,瞬间没入地下,竟是施展了土遁术。老妇人手中银光闪动,一支银灿灿的白鹤发簪从储物袋中取出,她向发簪喷出一口灵气,一只白羽灵鹤随即在白霞包裹中显现。人影一闪,老妇人已站在鹤背之上,白鹤长鸣一声,载着她瞬间遁出百余丈。尤姓冷面修士周身银光大放,双手掐诀,不知与何种宝物合一,化作一条银色蛟龙直冲天际,钻入云层消失不见。王天古、王蝉与燕如嫣三人则施展鬼灵门秘术,一同化作一道粗大黑芒联袂飞遁,瞬间便缩成黑点,遁速快得叹为观止。
宁不凡动作亦不慢,刚接过南陇侯抛来的玉简,身上便红光一闪,一件赤红披风从储物袋中取出,凭空浮现在身。他认准一个方向,将大量灵力注入披风,披风随即发出嗡鸣,赤光大盛,化作一团血光激射而出,速度丝毫不逊于他人。
他甚至有余暇转头望了眼后方追来的御风车,目光落在那飘动符文与暗红木翅上,心中早已对这即将到手的宝物眼馋不已,抑制不住地激动——有了这御风车,日后长途遁行或是赶路,都能省下不少法力。
这股雀跃心绪刚起,识海中便传来银月带着笑意的声音:“主人这般眼热,莫不是已想好要如何炼化这御风车了?若真能得手,倒也省得主人每次长途飞遁都要耗费大量灵力。”
宁不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笑意,在识海中回信道:“炼化自然是要的,不过这御风车速度这般快,届时炼化妥当,倒要让月儿也体验体验,坐在车里随它疾驰的滋味,也算圆了一段‘车震’的趣意。”
银月在识海中轻啐一声,语气却带着几分期待:“主人又没个正形,不过若真能得手,倒要看看这法士的宝贝,是否真比主人的血色披风更趁手。”这话里的期许,倒让宁不凡遁光又快了几分,只等着后续将这御风车彻底收入囊中。
虽御风车尚在远处,但以宁不凡的强大神识,一眼便将其看得分明。这宝物形象颇为怪异,整体形如洁白的四方兽车,无前牵引灵兽,下无车轮,车壁两侧各伸出一只七八丈长的暗红色木翅,翅上符文飘动,有五色莹光流转。凝神再看,他才发现御风车通体洁白细腻,竟是以不知名兽骨炼制而成,隐隐散发出凶煞之气。宁不凡再次催动血色披风,径直向南边的慕兰草原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