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洞穴比想象中更深，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滴落在石笋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像是在为洞底的死寂计时。林凡举着水月剑，剑身上的龙焰照亮前路，岩壁上布满抓痕与血手印，有些痕迹新鲜得像是刚留下，指甲缝里还嵌着皮肉碎屑。
“这些抓痕是自己抓的。”小金指着一道从脚踝延伸到脖颈的血痕，火凤的光芒映出皮肤组织的外翻，“他们被炼成兵器后，还在挣扎。”
雪狼对着洞道深处低吼，项圈上的红光映出前方的岔路——三条通道，都散发着同样浓重的邪气，左侧的石壁上刻着个歪扭的“生”字，右侧是“死”，中间的通道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盘膝而坐。
“中间有人。”林凡示意小金和雪狼停在岔路口，独自举剑上前。那人背对着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用木簪挽着，手里正把玩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棋子落在石盘上，发出清脆的“落子”声。
“客人来了，不进来坐坐？”那人声音平和，像在茶馆里招呼熟客，完全没被洞外的厮杀与血腥影响。
林凡握紧剑柄，走到他身侧——石盘上摆着一局残棋，黑棋已被白棋围得只剩一口气，却在角落藏着一道刁钻的杀招。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人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让小龙和火凤同时躁动起来，仿佛面对的是比万蛇窟祭司更可怕的存在。
“阁下是？”
“一个下棋的。”那人转过脸，竟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眉目清俊，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与这血腥洞穴格格不入，“他们都叫我‘棋圣’。”
“这些‘兵器’，是你炼的？”林凡的剑尖微微下沉，指向石盘旁散落的白骨——那些骨头被打磨成了棋子的形状，骨头上还留着细密的刻痕，正是棋盘上的棋路。
棋圣拿起一颗白骨棋子，对着火光看了看，像是在欣赏纹路：“谈不上炼，只是让他们换种方式‘活着’。你看这棋局，白棋看似占尽优势，但若黑棋敢弃子，反能杀出一条生路。”
“用活人当棋子？”小金忍不住怒斥，火凤的烈焰燃得更旺，“你这是歪理！”
“歪理？”棋圣笑了笑，指尖在石盘上一点，左侧通道突然传来嘶吼，一个手持巨斧的“兵器”冲了出来，正是青柳镇失踪的猎户，此刻双眼翻白，斧刃上还沾着毛发，“你看他，生前胆小如鼠，被山匪抢了媳妇都不敢吭声，现在却成了最勇猛的‘卒’，难道不好吗？”
“他根本不是自愿的！”林凡挥剑斩向猎户的斧柄，剑刃带着龙焰，却在接触到斧柄的瞬间被弹开——斧柄上缠绕的黑气竟能硬抗龙凤之力。
“自愿与否，重要吗？”棋圣落下一颗黑棋，正好落在那道杀招的关键处，“这世间本就是棋盘，你们是‘侠’，他们是‘匪’，我是‘观棋者’，角色不同而已。”
雪狼突然扑向棋圣，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撞得翻了个跟头。棋圣瞥了它一眼，指尖再次点向石盘，右侧通道冲出数道黑影，都是被炼成兵器的修士，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竟按着棋盘上的棋路发起攻击。
“尝尝我的‘活棋阵’。”棋圣的声音带着笑意，“这阵是用三百个修士的魂灵布的，你若破不了，就也留下当棋子吧——你的龙力和凤火，做成‘将帅’正好。”
黑影们结成阵型，黑气在他们头顶凝聚成一张巨大的棋谱，每一步移动都暗合棋理，将林凡三人围在中央。最前面的猎户巨斧横扫，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道，林凡举剑格挡，只觉一股阴柔却坚韧的力量顺着剑刃传来，竟让他虎口发麻。
“这些魂灵被他用棋路锁死了，只能按他的指令动！”小金的火凤喷出火线，却被阵型边缘的黑气化解，“得先破了他的棋谱！”
林凡目光扫过头顶的棋谱，突然想起石盘上的残棋：“他的阵眼就是那局残棋！小金，跟我冲过去！”
他运转龙力，小龙化作金龙撞向阵型缺口，雪狼则绕到侧翼，用狼牙咬断黑影的腿骨——那些骨头里的黑气一散，黑影的动作立刻迟滞。小金趁机让火凤冲向石盘，烈焰包裹着棋圣落下的那颗黑棋。
“有点意思。”棋圣不慌不忙，拿起一颗白骨棋子，对着火凤弹出。棋子穿过火焰，竟在半空化作一道黑影，挡住了火凤的去路。
林凡趁机靠近石盘，水月剑带着金红双色斩向棋盘。就在剑刃即将触到石盘的刹那，棋圣突然抬手，指尖与剑尖相抵——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林凡却感觉一股浩瀚如海的力量涌来，龙焰与凤火瞬间熄灭，小龙和火凤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发出哀鸣。
“你……”林凡惊骇地看着棋圣，这人明明没有灵力波动，却能仅凭肉身之力接下他的全力一击，而且那股力量温润却不容抗拒，像是包容万物的天地之力。
“你的剑，太急了。”棋圣收回手，指尖没有丝毫损伤，“下棋讲究‘势’，不是一味冲杀。就像这黑棋，若急着突围，只会死得更快。”
他随手落下一颗白棋，正好堵死黑棋的杀招：“你看，急功近利，只会自断生路。”
林凡看着石盘上彻底死棋的黑棋，又看了看周围重新围上来的黑影，突然明白了——这人的实力远超他的认知，硬碰硬绝无胜算。他深吸一口气，收剑回鞘：“阁下到底想怎样？”
棋圣笑了：“不想怎样，只是觉得你这颗‘棋’很有趣。若你能赢我这局残棋，我就撤了活棋阵，放你们出去。”
“我不会下棋。”
“没关系，”棋圣推过石盘，“我让你三子，落子无悔即可。”
小金担忧地拉了拉林凡的衣袖，雪狼也凑过来，用头蹭他的手背。林凡看着石盘上的白骨棋子，突然想起雁门关城墙上的“平安”二字，想起青柳镇王二丫的槐花饼——那些平凡的日常，才是他要守护的东西，为了它们，哪怕面对未知的强者，也得一试。
“好，我下。”他拿起一颗白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我有个条件，若我赢了，你不仅要撤阵，还要把这些魂灵的自由还给他们。”
棋圣挑眉：“若你输了呢？”
“任凭处置。”
“爽快。”棋圣做了个“请”的手势，“落子吧。”
林凡凝视着棋盘，没有急着落子。他想起与蛇纹教的厮杀，想起万蛇窟的冰原，想起那些在邪祟手中失去性命的人——他们的挣扎与不甘，不就像这被围的黑棋吗？但即便是死棋，也该有挣扎的权利。
他缓缓落下第一子，没有去堵黑棋的杀招，反而在白棋的优势区补了一手。
棋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这是……自损优势？”
林凡没有回答，落下第二子，依旧落在无关紧要的位置。
小金看得心急，却不敢出声。雪狼趴在他脚边，安静地看着棋盘，像是也看懂了什么。
直到落下第三子，林凡才抬手，指向黑棋藏着杀招的角落：“这里，才是关键。”
棋圣看着他补的三手棋，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守正待奇’！我懂了，你不是在围杀黑棋，是在给它留一条明路！”
他猛地将石盘扫翻，白骨棋子散落一地，化作点点白光，飘向那些黑影。黑影们动作一滞，黄色的眼珠里渐渐恢复清明，纷纷跪倒在地，对着林凡磕头，然后化作光点消散——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我输了。”棋圣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的灰尘，“你比我懂‘棋’，也比我懂‘人’。”
“阁下实力深不可测，为何要做这些事？”林凡不解。
“为了找一个答案。”棋圣望向洞穴深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我曾以为万物皆可掌控，就像棋子，但你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比胜负更重要。”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递给林凡：“这是我毕生所学的‘棋阵’精要，或许对你日后有用。黑风谷的邪气源头在深处，是颗‘蚀心石’，你若有兴趣，可去看看。”
林凡接过玉简，入手温润，上面没有字，却能感觉到一股平和的气息。
“后会有期。”棋圣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右侧通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话在洞穴里回荡，“记住，棋盘再大，也大不过人心。”
洞穴里的邪气随着魂灵的消散渐渐散去，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金捡起一颗未化的白骨棋子，发现上面刻着的不是棋路，而是两个小字：“自由”。
“这人真是个怪人。”小金把棋子扔掉，“实力那么强，却整天研究这些。”
林凡握紧玉简，望向棋圣消失的方向，心中清楚，这绝不是普通的“棋圣”。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却又不像邪祟，更像是个迷茫的求索者。
“先去看看蚀心石。”他说，小龙和火凤重新回到他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不管他是谁，至少这次，他没骗我们。”
雪狼跑在前面，项圈的红光映着前方的光亮，那里或许藏着黑风谷的秘密，也或许，藏着更多关于“人心”与“棋局”的答案。林凡迈开脚步，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这盘名为“江湖”的棋局上，落下了新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