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下,踩在石台上。
地面的纹路立刻亮了起来,像是被唤醒的脉络。星盘原件悬浮在中央,裂痕中流动的光变得急促,一圈圈波纹从底座扩散开来,撞在我的意识上。十二股力量同时压进脑子里,每一道都带着画面、声音、痛感——那是不同时间线里的我,在死,在挣扎,在醒来。
我站着没动,牙咬得很紧。
额头有温热的东西往下流,应该是血。眼前发黑了一下,但我不能闭眼。一旦松劲,这些信息就会反噬回来,把整个锚点撑爆。
陆九玄在我左边,剑尖插进地缝,双手撑着剑柄。他脸色发青,嘴唇没有颜色,可还是稳稳地站着。结界已经成型,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屏障围住石台,把我跟外界隔开一点。这让他自己承受了更多压力,但他没吭声。
司徒墨站在右边,九条尾巴全展开了。尾尖微微晃动,像是在探测什么。他闭着眼,眉头锁着,忽然睁开了。
“第三时空出问题了。”他说,“频率不对,有人在强行重组魂魄。”
我知道是谁。
司徒烈。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抬起来,掌心对着星盘。金色的光从瞳孔里漫出来,顺着视线投射到那块布满裂痕的圆盘上。视野一下子变了。我不再看眼前的实物,而是穿过了它,看到背后连着的十二条线——每一根都通向一个世界。
有的线很稳,光流均匀;有的已经开始抖动,像风吹的绳子;还有三条,反复断裂又接上,像是打结了一样解不开。那是自我复制型崩溃的时间线。里面的我在不断死亡,每一次重来都没有进展,只会消耗更多能量。
我看到了其中一个画面:陆九玄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黑箭,眼睛还睁着。那个世界的我没有哭,只是跪在他身边,一遍遍用手去堵伤口,血从指缝里往外冒。她试了十七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另一个画面里,司徒墨穿着祭司袍,手里拿着刀,站在我面前。他的脸是冷的,手却在抖。台下火光冲天,人群在喊。那一刀落下去的时候,他的尾巴全都垂了下来。
我收回目光,喉咙发干。
不能碰这些线。一碰,整条时间轴都会塌。
“东北方向。”司徒墨突然指向虚空,“那个时空正在加速。它的波动和其他不一样,像是被人拉扯着往前走。”
我也感觉到了。那条线的颜色比别的深,而且越来越粗。原本应该和其他十一根保持平衡的节奏,现在却像要抢在前面爆发。
“是他。”我说,“他在用残存的意识撬动规则,想把自己拼回去。”
陆九玄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就切断它。”
“不行。”我摇头,“这条线里也有你们。如果我现在把它断开,那个时空的记忆会全部清零。你们在那里活过的痕迹,就没了。”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低了些:“比起让他回来,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司徒墨冷笑了一声:“你真觉得他会让我们这么轻易动手?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我们一动那条线,污染就会顺着连接反传回来,其他十一个世界也会跟着乱。”
陆九玄握紧了剑柄:“那你说怎么办?等他彻底复活?”
“我不是说不动。”司徒墨盯着那片虚空,“我是说,别按他的节奏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有一点微光浮着,像是从刚才那些破碎画面里带出来的残影。我把手指合拢,再张开,那点光没散,反而轻轻跳了一下。
我想起青丘公主最后说的话:“选择不在命运,而在人心。”
我不是要选哪一边该死,哪一边该活。
我要让每一条线都有存在的意义。
我把手重新抬起来,不再去碰星盘原件,而是将掌心贴在自己胸口。吊坠还在那里,温温的,随着心跳一起一伏。我闭上眼,把那点微光引出来,让它顺着指尖流向星盘。
不是切断,也不是封印。
是搭一座桥。
用自己的身体当媒介,在崩溃的时空和主轴之间建一条缓冲带。先把最危险的那条线隔离出来,不让它影响别的世界,也不让它完全断开。
星盘震动得更厉害了。
裂痕中的光开始往我手上集中,像是找到了出口。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经脉里走,一路冲到肩膀、脖子,最后压进太阳穴。脑袋像是要裂开,但我没停下。
陆九玄察觉到了变化,猛地抬头:“你在做什么?”
“稳住它。”我说,“先拖住。”
司徒墨皱眉:“你撑不了多久。这种操作会抽干你的神识。”
“我知道。”我睁开眼,“但总得有人先顶住。”
话刚说完,左手突然抽搐了一下。一股寒意从手臂窜上来,整条胳膊差点抬不起来。那是反噬开始了。我咬住下唇,继续把体内的力量送出去。
结界外的空间开始扭曲,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第三时空的方向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缝,里面透出暗红色的光。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
“他快出来了。”司徒墨低声说,“就在那个节点。”
“再等等。”我盯着星盘,“等我把缓冲带接上。”
陆九玄单膝跪了下来,剑依旧插在地上,但他整个人都在晃。他是在硬撑,为了不让结界崩塌。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来,滴在石板上。
司徒墨往前走了一步,一只尾巴扫过我的后背,轻轻搭在肩上。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脊椎往上爬,压住了部分疼痛。
“别死在这儿。”他说,“你还欠我一句话。”
我没笑,也没回应。
只是把手抬得更高了些。
星盘的震动慢慢平了一些。那十二条线虽然还在颤,但不再互相拉扯。最危险的那条已经被单独分了出来,像是一根被夹住的导线,暂时不会引爆。
但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快速流失。胸口发空,呼吸变浅,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影。我靠着意志撑着,不敢倒。
“够了。”陆九玄突然开口,“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
“还不够。”我摇头,“这只是开始。”
“那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他声音有点哑,“等到自己也变成碎片?”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答案。
只要还能站,就不能停。
司徒墨忽然转头看向那道裂缝:“他醒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暗红的光里,有一只手伸了出来。五指张开,像是在抓什么。那只手很模糊,可我能认出来——是司徒烈。
他还没完全出来,但意识已经穿透了屏障。
“叶蓁……”声音从裂缝里传出来,沙哑,缓慢,“你是我的祭品,你不该反抗……回来吧,我可以让你活着……”
我没有动。
只是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两只手掌都对着星盘。
“你说错了。”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空间里很清楚,“我不是你的祭品。”
“我是这个世界的锚点。”
话落的瞬间,星盘猛然一震。
所有裂痕同时亮起,光芒汇聚成环,绕着我旋转。十二条时间线在我脚下铺开,清晰可见。我能感觉到它们的脉动,它们的伤痕,它们的可能。
我站在中心,没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