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山顶。
崖边小院。
陆风坐在青石板铺就的院中石凳上,翻阅着胡仙仙递来的手札。
院中靠墙而种的一片老竹在山风吹拂下,发出簌簌动静,竹叶落在满是青苔的地上,显得无比翠绿幽静。
陆风翻阅良久,对于自己的父母总算有了一些了解,知道了他们一路走来的很多事迹。
望着手札上个别被染开的清秀字迹,喃喃问了一句:“记述这些的玄魁,是名女子?”
“你怎么知道?”胡仙仙愣了愣,轻叹道:“是因为字里行间透出的那份爱意?”
见陆风点头。
“连你也瞧出来了,”胡仙仙带着几分幽怨,“难怪他们都说阿爹当年有些寡情薄幸,眼里只容得下阿娘一人,负了不少倾慕他的红颜。玄魁的这份心意他理当是能感知到的,但自始至终却都没有点破和面对。”
“真难想象玄魁她当年记述阿爹阿娘生活,看着他们恩爱甜蜜时,心中有多么羡慕和酸楚。”
二人闲聊间,一声尖锐的声音兀自于院外崖边传来。
紧接着,一道灰白色兽影穿云而出,优雅的落在了崖边一棵松树顶上。
胡仙仙惊愣了一下,狐疑道:“听他们说阿娘当年救下过一只小仙鹤,还精心喂养了一阵,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仙鹤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扑腾了一下翅膀后竟落到了院中,高昂着小小的脑袋打量着陆风,似乎是在好奇陆风身上为何有着它主人的那份熟悉气息一样。
这一幕倒是让陆风莫名有些怀念清河宗时的日子,想念起了三师兄寒酥养的那只白云鹤。
“我去寻些吃食来投喂。”
胡仙仙快步朝外走去,“顺带着去趟阵阁,将玄魁当年留下的东西给你取来。”
陆风一边逗弄起仙鹤一边暗自感应纳具之中的乘黄,想着那小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反应,可惜并没有多少动静。
手札上也无半点关于乘黄的记述。
许是感应到陆风并非自己主人,仙鹤逗留一会后便径直飞远了开去。
徒留陆风一人守着小院空庭,多少透着几分幽静寂寥。
缺少资源修行下,陆风并未进入修炼,而是开始感悟起近段时日来所获的各式手段。
不管是永夜轮还是焚天轮,亦或是熵诀、九狱令、四相罪业牢笼等等……
他都需要时间来修习钻研和沉淀,眼下这幽静的环境倒正好契合。
若是这些他都能了熟于心,那不归峡一役,或许都不用鬼门驰援,他自身便有着把握能够予以应对了。
然。
仅仅沉心入定不到半刻。
胡仙仙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神色还十分愠怒。
“岂有此理,这群小人……”
人还未完全踏进院落,啐骂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进来。
陆风收起卷轴,好奇望去。
胡仙仙缓了口气后说道:“那该死的血河宗,没胆正面较量,竟然背地里玩阴的。”
陆风皱了皱眉,“他们做了什么?”
胡仙仙怒道:“他们在血河城内暗杀了不少修士,并将他们的心脏给剜了出来,还抽干了他们浑身灵气与血肉,将尸体挂在了各处,还张贴了抹黑我们鬼门的条文。”
“称我们暴虐无道,专修剜心榨血的魔功,不管臣服还是抵抗,早晚都会成为我们修炼的鼎炉。”
“还称君上你乃是圣宗联合总狱一起所派之人,为的就是要将他们这些逃至鬼域的人赶尽杀绝。”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
“此等局面下,我们鬼门若是再暴力镇压,强行收服的难度怕是会很大。”
“不仅如此,就连苏青霞的天煞盟轻易也不好再打着鬼门名义出手了,容易引起公愤,反而助长他血河宗的势力,让他们联合起那些本不愿入他们宗门的散修。”
陆风思忖着问道:“血河宗为首之人是谁?什么实力?”
“黑榜三十五的厉千劫,魂号血眼,”胡仙仙语气微微重了几分,“此人两年多前出过一次手,实力在天魂境八息左右,较之苏青霞强不到哪去,但近段时日来传言似有所突破。”
“说来也怪,我们前脚刚回归,他后脚便整出了这么多事情。”
“没什么好奇怪的,”陆风眼神深邃,透着一丝冰冷,“不是说他血河宗有着圣宗的底子在?”
胡仙仙一怔,“若是圣宗在背后吩咐他这般行事,那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顿了顿,建议道:“就如今局面,我们鬼门或许沉寂一段时日是最好的选择。”
陆风摇头:“选择沉寂,难免会被认作默认传言。他血河宗既然喜欢乱扣帽子,咱们便同样也给他扣上一顶。”
胡仙仙眼睛陡然一亮,认真听着陆风指示。
……
与此同时。
血河宗内。
厉千劫对着眼前一名年轻男子,满是嘚瑟的说着:“月公子且放宽了心,都已经散播开去了,不管是万毒泽还是白骨原,没有一方势力会轻易被那鬼门给收服,绝对不会让他成气候。”
月焱阴沉着脸,警告道:“少主的意思我已传达,若是他的存在威胁到宗门,后果你该清楚。”
厉千劫连连应是,目光凶厉道:“月公子放心,回头小人再安排去万毒泽和白骨原杀些魔修,进一步坐实鬼门的恶行。”
月焱沉默了一会,听得脑海中魔尊示意后,开口道:“白骨原那边较为混乱,我亲自走上一遭,你管好自己这边的事情。”
厉千劫连忙点头,“放心,公子要的人,小人定会安排妥当。”
心中却不住好奇,月焱此前所展露的那手魔功,那生生将修士炼化榨干的手段,若能习得,那他的实力势必能再提升一个层面。
迟疑间,大着胆子开口:“不知公子可否教教小人那般将人炼化的手段?小人今后愿为公子一人马首是瞻。”
月焱眉宇间闪过一抹煞气,警告道:“收起你这不该有的心思,做好自己的事情。”
见厉千劫脸色阴郁。
月焱又道:“若是表现好,回头本公子会考虑!”
……
三日后。
陆风和胡仙仙二人身着一袭黑袍,戴着一顶黑色斗笠,掩人耳目的走在白骨原最核心热闹的大街之上。
对于白骨原内的具体势力划分,陆风已有大致了解。
为首的三方分别为噬魂宗、乾坤殿以及幻鼬仙宗。
其中噬魂宗擅修灵魂秘术,专窃魂师灵魂之力予以修炼,手段非常歹毒狠辣。
乾坤殿则是一个侧重于阵法的势力,但加入其中的阵师,九成八都是修习着歹毒邪阵,以人命献祭布阵都是最基础的事情。
至于幻鼬仙宗,则是一个擅修身法的势力,凭着一套灵活狡猾的幻鼬鬼步,专以偷袭杀人取乐。
可以说不管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善茬。
“快快快——”
“那边又打起来了——”
陆风二人身边不断有行人朝着大街尽头方向跑去。
自嘈杂的叫嚷议论声中,陆风依稀捕捉到一句,“好像是幻鼬仙宗和噬魂宗的人。”
“走,过去看看。”
陆风示意了一句,同胡仙仙一起随着人流而去。
待得赶至街巷尽头的一间赌坊外,已是有数名噬魂宗的人被砍死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而幻鼬仙宗这边的三人,却无一人负伤。
“撤——”
噬魂宗所剩的三人见势不妙,拔腿便要开溜。
但却被幻鼬仙宗这边的三人一个闪身拦了下来。
陆风望着几人身法,不由觉得有趣,还真有几分鼬鼠爬溜的姿态,说不出的诡异顺滑。
“几位输了不认账,可没这么容易就能离开!”
幻鼬仙宗这边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阴狠笑着。
其旁一名尖嘴猴腮的同伴叫嚣着接话:“你们几个识相的就将纳具留下,再自断一手一脚!”
噬魂宗为首之人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怒道:“分明就是你们出千,我们将源石抢回,又有何错!”
“出千?”幻鼬仙宗为首之人不屑冷笑道:“你们哪只狗眼瞧见老子出千了?既然没有当场揭露,便算不得。”
“少废话,赶紧交出纳具!不然那些人可就是你们的下场。”
噬魂宗这边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尽皆满是惊惧。
‘都说了不要来赌,不要动手,这回大家都要完了。’
‘都怪你,非要来,结果害死了毛子。’
‘我也不想,谁知道他幻鼬仙宗如此卑鄙不要脸,倒打一耙不说,还说动手就动手。’
几人暗自交流间,明显各自都带着一股火气。
幻鼬仙宗为首之人瞧出噬魂宗三人似乎彼此不对付,邪笑着说道:“不然这样,纳具老子也不要了,你们三打上一架,谁要是能活下来,谁就能活着离开。”
噬魂宗三人听言,顿时各自警惕,做出了戒备之态。
待要彼此出手之际。
陆风突然站了出来,“诸位,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
“你算哪根葱?”幻鼬仙宗为首之人怒斥,不屑的目光打量向陆风二人,最终颇显玩味的落在胡仙仙那细软的素腰之上,透着几分邪欲。
陆风瞧其不敬,抬手一扬,顿时一枚血红色梅花飞镖径直扎入其胸口。
飞镖入骨三分,痛得其顿时发出一声哀嚎。
“在下血河宗,三长老。”
陆风冷傲开口,报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头。
这栽赃之事,他可同样习惯得很。
“血河宗?”幻鼬仙宗为首男子捂着胸口,怒道:“我们白骨原的恩怨关你们血河宗什么事情?”
其旁同伴也道:“你们血河宗的手未免伸得太远了,当真要与我们幻鼬仙宗作对不成?”
“作对?”陆风故作嚣张,满是不屑道:“区区幻鼬仙宗,我们血河宗可还不放在眼中,此番得蒙主上照拂,添了不少强者,早晚将你们幻鼬仙宗给收编了,叫你们统统沦为我血河宗的奴仆!”
“还有你们!”
陆风冷厉的目光转瞪向一侧刚松了口气的三人。
“回去给你们噬魂宗的宗主带句话,要么乖乖俯首称臣,要么等着我宗宗主亲临,将尔等大卸八块。”
三人闻言,脸色霎时阴沉无比。
幻鼬仙宗为首男子愤懑叫骂,“你们遮头盖面的如何证明是血河宗的人!莫不是那乾坤殿的人假扮……”
倏——
陆风再不客气,直接一枚血红梅花镖洞穿了男子的心脏。
而后冲着临旁两个早已吓傻的人说道:“我血河宗的血花镖就是最好的证据!诸位谁还想尝试尝试?”
众人听言,顿时不敢再逗留半分,纷纷朝着远处逃去。
陆风目光环伺。
四周围观众人生怕惹祸上身下,连忙低着头走远开去。
“走,去乾坤殿。”
陆风冷傲一笑,目的已然达到后,带着胡仙仙远去。
至于那栽赃嫁祸的血花镖,自然是出自鬼匠之手,以后者的手艺,别说是以假乱真,论质地和精美程度甚至比真的还要来得精致,手感也棒上不止一点。
……
十余里外的噬魂宗内。
负伤的三人第一时间汇报了所经历之事,很快便惊动了整个宗门上下。
“岂有此理!他们血河宗未免欺人太甚,竟敢将主意都打到我们白骨原来了!”
“先别激动,咱们与他们血河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保不准存着什么阴谋。”
噬魂宗宗主同几名核心长老齐聚一堂,争论不休。
“血河宗的事,暂且先放一边,”宗主阴沉着脸,怒道:“幻鼬仙宗肆意挑衅找茬之事,先得去寻他们讨个说法!”
“此番多亏了血河宗的出现,若是没一个活口回来,那是非曲直还真由得他们幻鼬仙宗说了算了,这亏怕是要白受。”
一名长相奸猾的长老出声道:“那死去的毛子……素来与老六那爱徒赵火火走得近,不妨这次就让老六带着他徒儿去讨个说法?”
另一名长老认同点头:“都是咱宗内人,凭啥他老六一直我行我素,不掺和宗内之事?也该让他出出力了。”
宗主脸色微微变了变,迟疑了一会,点头道:“此事回头我会寻老六说叨说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