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颖珊上楼后好久都没有睡意,小时候的场景和记忆一波一波地涌来,眩晕的感觉如影随形,她看了看大床上睡得沉沉的儿子库克,那可爱的小脸儿嫩嫩的,总引着人想要上手掐一把的冲动。
她给孩子掖了掖被角,索性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趁着卧室里淡淡的夜灯的光芒,走到了飘窗的垫子上,盘腿坐了下来。
姐姐的爸爸,从美国来看妈妈了。人人都称赞这庄家栋是个正人君子,庄颖珊还记得小时候外公高瑞年每次提到庄家栋这个前女婿,都带了点儿对自己亲生女儿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和遗憾,“月儿她犯浑,没有这个命啊!可惜了,家栋是个多好的人啊。”
有一次,二姐庄惠茹在哭,家人问了之后才知道她在学校被同学们孤立了,同学们都说她是没爸爸的野孩子,庄惠茹跟那些孩子打得不可开交,连校服都撕破了。
高明心很生气,说她“要学会接受现实”,庄惠茹气呼呼地说:“凭什么我要接受现实!又不是我做错了事!凭什么让我爸爸和姐姐离开我们家!他们又没做错事!”
高明心气坏了!这不就是在说错的是她这个妈妈,她就罪该万死,她就该离开这个家,放弃现在的生活模式。她垂头丧气,万念俱灰,被自己的孩子看不起,她这个做妈妈的还有什么话说,也许当年真的应该自己离开的……高明心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可是就算她悔不当初又能怎么样呢?日子就这么过到了现在了。
庄颖珊那会儿还挺小的,她最爱的妈妈看上去那样的伤心欲绝,小小的颖珊忽然对着外公外婆和二姐发起了脾气:“你们不要骂妈妈了,妈妈好可怜,妈妈每天夜里都在哭,她好可怜,爸爸是坏人,爸爸不要我们了!”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庄惠茹一下子蹦了起来,炸了!“我爸爸不是你的爸爸!你给我闭嘴!你才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的爸爸和姐姐才不会走!”
庄颖珊吓坏了。她缩在房间的窗帘后面的墙角,浑身发抖。
庄颖珊轻啜了一口红酒,对幼年的自己苦笑了一下,真是个小可怜儿!原本是这个富贵之家的掌上明珠,却成为了这个家里人人心里眼里不一样的存在。
外婆林美凤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把瑟瑟发抖的小外孙女揽在怀里,安抚着她:“颖珊,咱们让妈妈和姐姐自己讲和,走,外婆给讲故事好不好?”庄颖珊跟着外婆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妈妈,再看看陷入疯狂情绪中的二姐。
外公高瑞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乖,颖珊先跟外婆下去,我批评妈妈和姐姐啊,不能那么对我们小宝贝好不好?”
庄颖珊,隔了三十年的时光,眼里波光潋滟,没办法,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庄颖珊心里对叫庄家栋的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他是姐姐的爸爸,却不是颖珊的爸爸,那颖珊自己的爸爸又去了哪里呢?她心里一百个一千个问号,可是她不敢开口。
似乎从那天起,她就开始长大了,她想总有一天我能自己找出答案,找到我自己的爸爸。
庄颖珊这间卧室外面,是博颂府的一片绿地,景观不错。
今天晚上庄颖珊知道自己失态了,对远道而来的庄老爷子说话带了很大的怨气和刻薄,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童年的这些记忆和痛苦。人们不是那么说吗,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余生治愈童年。
庄颖珊仰头把手里红酒一饮而尽。睡觉吧,明天,活着总有一天,这些答案就都出来了。
高明心临睡前,也忍不住跟庄惠茹吐槽:“今天这庄颖珊是发泄了以前的怨气吧?真是有点过分了,在你爸爸面前让他看我笑话了,这孩子养得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不像是咱们这样的家庭应该有的修养啊。”
庄惠茹给她对着药名,递给她一把药,又看着她把药服下,安慰她说:“没事儿,颖珊最近也很多事情,太累了,好多事亲力亲为,她就压力很大,情绪很容易不好,今儿也是老爷子他们撞到枪口上了吧!”
高明心说:“隆和回来了吧?我听见门响,那你也洗洗睡去吧,我这没事了,我也困了。”庄惠茹答应着,轻轻退出了母亲的房间。
索隆和正在洗漱,看妻子进来,笑了一下接着刷牙,庄惠茹也去和他一起洗漱,他们这间卧室里的卫生间是索隆和亲自设计的,这个洗手池的地方是两个洗手池并排安装,左边是庄惠茹的,右边是索隆和的,侧边的墙上都有收纳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他们两夫妻的个人清洁洗护用品。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床,索隆和说:“老婆,那个叫敏泽的小丫头问的话奇奇怪怪的,你要小心啊,别万一她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那咱们还得防着呢。她问谁不行呢,她问陈珊,陈珊那差不多国之重器了,我吓一跳,她不会是间谍吧?”
庄惠茹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姬敏泽的大眼睛,间谍?怎么可能啊!这就是个学生娃娃,带了点儿对科研大人的崇拜和热情罢了。
那还行。索隆和说你不知道在车上,她一问起陈珊,说陈珊是江州的科研新秀,大科学家,吓我一激灵。
“哈哈,”庄惠茹笑了,“你这不说陈珊,我还没想起来咱们得去看看陈珊恢复怎么样了?她不是出院了好多天了嘛!咱知道咱不问一声不好啊。明天也问问萍姐,看现在什么情况。”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渐渐睡去。
康宁花园小区,陈珊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胡克俭紧张得不得了,马上把灯打开了,问陈珊是不是不舒服,这刚做完手术的短暂的一段时间里,陈珊的任务就一个,让自己营养跟上,睡眠保证充足,这样的话免疫力才不会下降,陈珊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就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