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寒风呼啸。
谢辞修的眸子在烛光下璀璨如星光,他只是缓缓盯着柳姝宁,良久之后,才终于出口说道:“这个梦,是在什么时候梦到的?”
柳姝宁出声说道:“及笄礼的前一日。”
谢辞修凑近几分,带来的热气全部喷到了柳姝宁的脸颊之上:“是不是在梦里梦见了我的爱宠生病?”
“是。”
“是不是也梦到了我会成为摄政王?”
柳姝宁看向谢辞修:“……是。”
谢辞修的面上神情并没有责怪,良久之后忽然就听见他轻轻笑出了声:“你的梦里有我,那很好。”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些窸窣的动静,谢辞修早就听见了,他忽然屏息凝神,就默默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白烟透过窗户进入了到了里面,柳姝宁见状连忙拿了一块帕子递给谢辞修。
“捂住。”
柳姝宁没想到谢辞修并没有接这帕子,反倒是将帕子递了回来。
不过是普通的迷药罢了,对他还不管用。
须臾,就有人缓缓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
箫鹤卿。
他意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瞧见了柳姝宁和谢辞修一起坐在炭火旁的场景。
“真没想到,你这般无耻!”
柳姝宁没想到箫鹤卿真的敢出现,冷笑了一声。
箫鹤卿看见她站在谢辞修身旁,只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眼,但是事已至此,留在这里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柳姝宁,这是你欠我的。”
箫鹤卿看了一眼柳姝宁,便打算离去。
谢辞修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正准备追上去,但是却没有想到他早就备了后手,烟雾弹炸裂开来,谢辞修听见了柳姝宁的咳嗽声,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去追。
“可有事?”
谢辞修的眼底里面满是着急之色。
柳姝宁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才出声对谢辞修轻声说道:“南疆的三皇子也叫箫鹤卿。”
谢辞修的眼神逐渐转为冰冷。
“今夜你院中的暗卫呢?”
谢辞修想到了什么,看向柳姝宁问。
柳姝宁被这么问,难免有点心虚,于是就灵机一动,伸手抓住了谢辞修的胳膊,笑着说道:“不是有王爷给我当暗卫吗?”
谢辞修知道她这是有事要瞒着自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最终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柳姝宁到底还是闺阁女子,现如今夜色已深,谢辞修留在这里终究是不太妥当的。
他嘱咐了柳姝宁早点睡觉之后就赶紧离去了。
与此同时,柳姝宁没想到另一件事也发生了。
贤王带着侍卫将东市胡同里的邱言等人全都围了起来。
以及……那本来要死却没有死掉的宋氏。
箫鹤卿说话并不算话,他早就做了两手打算,给宋软白玉瓷瓶的药他并不指望柳姝宁会吃下去,所以一早就和淮安侯府的三姑娘柳如雪搭上了线。
他知道柳如雪不甘心自己的出生,所以便用贤王侧妃的身份允诺她。
珍馐楼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由他在暗中操控的。
宋软不过是他放出来的一颗烟雾弹罢了。
所以,无论宋软做不做,他都不会放过宋氏。
以及胡同巷子里那些肮脏的乞丐。
宋氏没死,无疑是欺君之罪,打的是景帝的脸。
景帝闻言大怒,当下命令大理寺卿严惩不贷,而豆蔻、邱言等人全部被视为同伙,一并格杀勿论。
柳姝宁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白姨娘,你不能进去啊,白姨娘!”
春兰拦着哭得快要昏死的白氏。
“二姑娘,月儿被人抓走了,今晨就被抓走了!”
白氏哭诉。
谢辞修给自己的暗卫,有三个柳姝宁都派去保护了白氏母女,只留了一个风野在身边。
不用问,柳姝宁便知道被谁给抓走了。
白氏还未说完话就一口黑血汹涌喷了出来,春兰上前检查一番,却发现人早就没了气息。
箫鹤卿!这便是箫鹤卿所为!
柳姝宁心乱如麻,处理完白氏的事情一天已经快过去了。
“姑娘,他们三个都中了毒,哪怕是太医也救不回来。”
风野的声音从窗户外面传了过来。
“蛊毒。”
柳姝宁冷静呢喃。
“王爷让属下带您出去。”
风野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谢辞修并不是个冷血之人,虽然那些人是暗卫,可毕竟也是跟着他从战场上面活下来的人。
他必须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柳姝宁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没有犹豫,正打算出去,却在打开窗户的那一瞬愣了一秒。
风野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即便他及时躲过去,可是伤口还是很快溃烂腐败。
“想走?”
那身着白衣的男子就这么静静站着外面,盯着柳姝宁,唇角掀起来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娘,你快走!”
风野知道自己现如今已经中了毒,主子让他将柳姑娘给带过去,他没做到,本来就是要受罚的。
“箫鹤卿,给他解药。”
柳姝宁却并没有走,风野已经中了毒,她走也是无济于事。
就算是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凭什么?”
箫鹤卿冷笑。
柳姝宁上前:“你不是想让我跟你走吗?把解药给他,我就跟你走。”
“阿宁,你还真是天真,就算是我不给他解药,你不照样也要跟我走吗?”
柳姝宁又上前几步,只是缓缓盯着箫鹤卿的视线,就像前世那样,双眼蓄满了温柔:“箫鹤卿,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我?”
箫鹤卿看着她的眸子,眼底闪过偏执。
还不等她说话,就听见柳姝宁开口说道:“风野,将他匕首抢过来!”
说罢,她直接扑到了箫鹤卿身上。
而箫鹤卿见她扑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住她。
箫鹤卿方才走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匕首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风野的手中。
“递给我。”
柳姝宁从箫鹤卿的怀中挣脱开来,顺便狠狠踹了一脚他的下腹。
风野还在犹豫,柳姝宁却直接将匕首夺了过来。
“你要是想带我的尸体过去,那你就不给解药吧。”“你疯了,为了不值当的人,你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箫鹤卿简直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睁大了双眼看向柳姝宁。
“四份解药,我知道你有。”
“不过是些低贱的暗卫罢了,我凭什么要给?”
可是,当匕首划破柳姝宁的手腕时,他眼睛还是睁大了几分:“柳姝宁,把刀放下来,我给,我给!”
“拿了就滚。”
丢过去一个瓷瓶,箫鹤卿便就没有心思再去管别的事情了。
“姑娘,你……”
风野看向柳姝宁。
“快走,你若是不走,他们就活不了命了!”
若非他们没有练过武,怕是此时早就已经暴毙了。
更何况没有武功且身体常年不好的白氏呢?
白氏已经死了,柳月是不能再死的。
“快点!”
风野抿唇,深深看了一眼柳姝宁,最终还是先离开了。
等风野走后,箫鹤卿便上前直接夺了柳姝宁手中的匕首,眉头都不眨一下,直接朝着自己的手腕割下去。
“喝。”
他将手腕递到柳姝宁嘴边。
见柳姝宁久久没有反应,他眉头紧皱:“你想死吗?”
柳姝宁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刮了一点血珠放入口中。
“三皇子。”
她讥讽出声。
箫鹤卿自幼被当成药童试药,身上早就百毒不侵了,他的药往往都有解毒的作用。
“邱言那老头告诉你的?”
箫鹤卿上前几步,见柳姝宁面色恢复如常之后,这才拉着她的手腕。
柳姝宁皱眉,但是知道自己的反抗无济于事。
马车之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颇为诡异。
“你将柳月怎么了?”
“你放心,你好好活着,我不会拿她怎么样。”
箫鹤卿坐在柳姝宁的对面,仔细观摩着柳姝宁。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重活了一辈子的。”
柳姝宁见箫鹤卿不言,眼神讽刺,冷冷开口。
“柳姝宁,你但凡要是有点良心,你都不会拒绝我,是我前世并没有嫌弃你的样貌,是我没有嫌弃你毁容,而不是他谢辞修!”
“你开的胭脂铺子里面的养颜秘方,几乎都是我为你寻来的!”
“可是你呢,你却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处!”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见柳姝宁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箫鹤卿反而有些控制不住脾气起来。
他越说声音越大,就像是为了吸引柳姝宁的注意一般,只是当他将这些话说完之后,才发现柳姝宁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冷冷地看向自己。
他不喜欢她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他们本不该这么陌生。
“箫鹤卿,你对我好吗?”
柳姝宁忽然提高音量反问,若说方才还能抑制一下情绪,到了此刻便是彻底抑制不住了。
“我逃到南海之时,最先遇到的是师傅,而不是你,也是他教我识字念书,你从未想过教我识字,甚至商贾知识你也并没有教过我多少,而后,你眼红我的产业,所以你就想毁了我,不是么?”
箫鹤卿被柳姝宁说得竟然无言反驳,可他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失控感觉。
柳姝宁怎么能挣脱自己的控制呢?
“我认识你三年,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你明明知道我毁容了,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带年轻貌美的女子回来。若非不是我当初救了你,恐怕你早就将我杀了吧。”
讥讽的声音不断从柳姝宁的口中说了出来。
箫鹤卿根本就接受不了她这样,他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了,他恼怒地看向柳姝宁:“闭嘴!”
可是柳姝宁却还是在不断地说:“箫鹤卿,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会纵容外人侮辱我吗?”
“我让你闭嘴!”
马车仍在不断地行驶着,车厢之中的两个人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
柳姝宁看向箫鹤卿,眼神里面除了冷意却是看不出来任何一丝一毫的情意:“其实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我死后不正好如了你的意吗?”
“胡说!”
箫鹤卿情绪激动起来,几滴泪珠蓄满眼眶,滚烫的泪珠从他眼里滚落下来。
白皙的面庞之上满是惶恐,他哽咽,声音都沾染上了几分颤抖:“不是……不是这样的,姝宁,我们都先冷静一下,等到了地方在好好聊聊,好吗?”
他的眼泪止不住。
柳姝宁并没有说话,默默收回视线,敛眸,不再去看他。
“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对我。”
箫鹤卿的泪水却是彻底止不住了,他跪爬到柳姝宁的身边,泪水滚烫,他连声乞求。
可是柳姝宁并没有反应。
“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忽然挣扎起来,双手死死桎梏住柳姝宁的胳膊,他趴在她的膝盖上,痛哭不止。
其实,自幼时起,就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那天若不是柳姝宁,怕是自己早就曝尸荒野了。
“你说句话,好不好?”
他似是哭够了,才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柳姝宁,问。
其实他并不在乎柳姝宁是否被毁容了,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容貌。
从初见时,他早就被她那双眸子给迷到了,那样澄澈的眼睛看向自己之时没有一点厌恶的情绪。
可是他们到底为何会发展成了后来那样呢?
都是因为柳姝宁的那个师傅!
都是因为他!
“陆临川的夜明珠是不是你给的?”
等了半天,柳姝宁张口却是问别的人别的事。
“……是。”
似是怕柳姝宁又不理自己,于是出声说道。
“主子,到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的暗卫出声道。
“姝宁,我们下去说好不好?”
柳姝宁长叹了一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柳月放回去?”
“只要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我马上就吩咐人把她送回去。”
想了半晌,箫鹤卿给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答案。
“你为何要害人母亲?”
“我没有要害她,谁知道她自己身体不行,我都没有下多少剂量她就死了……”
“一派胡言!那你可知她本来就深受蛊毒折磨多年?”
“让开!”
柳姝宁本来还平静的情绪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再次高涨了起来,她直接绕过箫鹤卿,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下了马车。
箫鹤卿只能默默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