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京城司徒府内灯火阑珊。书房内几盏手臂粗的蜡烛照得室内通明。
沈少钦站在桌案后,手里拿个小棍,嘴里小声吹着呼哨,逗弄着鹦鹉。
“主子,消息可靠。昨日确是六皇子妃请陛下亲临来乐,随行的还有谢尚书上。”刘社道,“现在六皇子夫妇已出了京,看看要不要......”
刘社伸手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十五万两而已!”沈少钦转过身,“区区十五万两就乱了方寸?”
刘社低头拱手,“那就这么放过他们?”
“自然不会,且先让他蹦跶着,”沈少钦指了指鹦鹉,“给我盯好了,他不是要办差吗?就让他一件也办不成。”
“是!”刘社道。
沈少钦转身,手里把玩着逗鸟棒,“慕容尘那谈得怎么样了?他不会以为拿捏住一个北漠王子,写了个告六皇子妃的证词,便可以和老夫结盟吧。要让他拿出更多的诚意。”
“小人会盯着他,他现在合作意愿强烈,只是他主子懦弱无能,什么都不想做。”
“告诉他,燕国并不是段朝格一个皇子,让他尽快做出选择。”
“是!”刘社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
“今日晚了些,改日得空,你再来给你姐姐上炷香吧。”沈少钦又道。
门外,沈慕枫听闻屋内脚步声,急忙闪身蹲到回廊阴影之下。待脚步声已听不见,他仍蹲了许久,他目光空洞,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本是想来和父亲说,也想去余杭郡看看,帮六殿下一起抗灾。他是六殿下伴读,亲如兄弟,这次只是六殿下失了记忆,没带自己。如若同往常一般,定要邀请自己同去的。
哪知,他来征得父亲同意,竟然听到这般对话。
他无助地站起来,感觉心口隐隐作痛,好似有两只手在向两方拉扯着自己的心。他的父亲,要给他的六殿下使绊子。不行,绝不能因父亲的一己私欲,便破坏抗灾。
沈慕枫望了一眼书房,转身离去。
萧霁月写了三封公文,分别给吴郡、晋陵郡、余姚郡的刺史,命其分别从苏州、常州、明州收购鸭子,鸭价十文一只,并分批运送至余杭郡。并下达死令,吴郡供二十万只,常州和明州各供十万只。
简伊看了看,“殿下,要写清运送的时间和注意事项,免得到得迟了,或死在路上。”
萧霁月瞪着简伊,眉眼都是不耐烦,“写什么注意事项!难不成要本殿下手把手教他们做事?”萧霁月用鼻子哼了一声,分别在三封信后又补上一句,
“务必五日内送达,且活鸭数目不及者可补发一次,如时间延期或数量不及则以抗灾不利论处。”
简伊抽抽嘴角,果真居高位者不识民间疾苦,劝道,“殿下,常州和明州的鸭子,就算自己骑快马,也赶不来啊。”
“那你说几日?”萧霁月大笔一挥,将时间涂成一个黑点,简伊急忙陪笑,指着道,“这里是七日,而这里是八日。”
萧霁月放下笔,扶了扶额头,“又开始头晕了。”
简伊急忙传来平安,“快传风行等来一趟。”
她自己则扶着萧霁月慢慢躺下,给他盖上被子,哄孩子一般,温柔道,“等等,等吩咐完风行他们差事,再睡可好?”
“吩咐了也送不出去。”萧霁月闭上眼,声音透着倦意,“得方大人盖钦差铜印方可。”
“啊!”,简伊惊呼,方大人有钦差印,那这人还不是跟着随便看看,简伊再看向萧霁月,他竟然关机一般,睡着了。
翌日早,萧霁月还没醒,简伊就拿着三封书信等在了方大人门外。
她正欲敲门,门便开了,方兴言衣冠整齐,站在门口。
“皇子妃这么早来此,可有事?”
简伊微笑,“方大人早,在下是来盖章的。”
简伊说着递过三封书信,不待方兴言邀请,便抬腿往里走,她进了屋,回头道,“方大人可进来慢慢看,如有问题,简伊可代六殿下解答。”
方兴言一脸惊诧,端着三封书信进了屋。“这是六殿下的决断?”
“是的。”简伊回答,“关于这鸭子价格,数量,运输方式,本地储备,以及运输时间,都是经过估算的。不能保证准确,但偏差可控。”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方兴言消瘦清冷的面容满是笑意,“只是惊叹六殿下竟如此思虑周全。”
说着,他去床头捧出一个匣子,拿出钦差大印,敲了上去。
“事不宜迟,下官这就遣人去三个州府送信。”
“有劳方大人!”说着,简伊起身告辞。
方兴言目送她离开,微微点头,待不见简伊的踪影,便在装大印匣子中拿起一个本子,记录起来。
辰时中,御医赫连敬池看过六殿下后,队伍继续启程。
京城。
骠骑将军府外,沈慕枫长身玉立,身边还跟着两个锦衣侍卫。不多久长孙贞烈走了出来。
“贞烈,我要去余杭,找殿下,帮其治蝗。你和我一起去。”沈慕枫道。
长孙贞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去吧,我不去。”
“为何?”沈慕枫着急,上前一步,就快要贴在他身上了,“你从那日大将军的庆功宴后,就变了。变得萎靡,你现在不去弘文馆,又不见我们这些人,整天闷在府里,做什么呢?”
见其目光灼灼,长孙贞烈移开了视线,“我爹说,长孙家已封了爵位,皇恩浩大,我若再继续留在弘文馆,或试图入仕或者成为武将,便是贪心。我爹让我打理家中的铺子等产业。”
沈慕枫越听越气,忍不住举起手点着他,“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于你爹而言,承袭十八代的爵位够了,但你呢?将来承爵的定是你大哥,与你有何干系,此时,你不该更多为自己筹谋吗?”
长孙贞烈没有反驳,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我知道。但我爹让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该有的心思不能肖想。而我,只想让家人都开心。”
“你呀你!”沈慕枫无摇头,翻身上马,“我先去了。你好好想想吧。如若这几日想通了,便来余杭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