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萧霁月一行终于到了余杭郡的余杭县。
余杭郡从刺史、别驾、长史,到县令、县丞等,几乎所有官员都列队迎接。
萧霁月气色好了不少,见到如此多官员迎接,心里美滋滋的。
“下官引领而望,总算是盼来六殿下和方大人。”余杭刺史毕先道,说着,他目光游动,落在简伊身上,“这位可是六皇子妃?”
简伊点头,“刺史大人,正是在下。”
毕先两眼放光,多日来不眠不休捕蝗,他的眼眶已凹陷,两只眼睛死水般枯槁,而这一刻,他眼中闪耀着光,深深一拜,“下官感谢六皇子妃送来的消息。两日前吴郡的一万鸭军已到,下官已按皇子妃的命令,分队放养于农田,并有专人记录猎杀情况。鸭军抗蝗,效果卓着。”
“刺史大人不用言谢,这都是殿下的意思。只是舟车劳顿,殿下旧疾未愈,让简伊代劳而已。”简伊道。
毕先不住点头,又看向萧霁月,“殿下,蝗害肆虐,现在鸭军数量有限,不知何时还能有鸭军陆续到来。”
“怎么,只到了一批鸭军,这两日,吴郡都没有鸭军到来吗?”萧霁月皱眉。
“没有!下官也以为连日会有鸭军到达。”毕先道。
“可能有状况了,如若真如此,方大人的人也快要回来报信了。”简伊道。
“毕大人,殿下和诸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息,用过膳再说。”旁边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道。
毕先点头,“曹别驾,有劳你招待各位大人,在下还要去田里组织捕蝗。”
毕先又对萧霁月等人道,“各位大人请移步县衙用膳。下官先行一步。”
说罢,他带着几人离开。
简伊等一众人,随着曹别驾去了余杭县县衙。饭菜已备好,别驾曹胜人尽地主之谊,招待大家用餐。整个用餐过程,极其热情,从旅途见闻,到余杭风景特产,大谈特谈,就是没有说过抗蝗的情况。
众人听着,礼貌附和着,都不多言,只有简伊对他的每一个话题都表现出好奇。
“既然皇子妃有兴趣,下官明日可带殿下和诸位大人去走走,余杭运河,钱塘大江都别有一番景致。还有集市,那里的小玩意应有尽有,皇子妃一定不会失望。”曹胜人语气轻快,热情如火。
“咳咳!”方兴言轻咳一声,脸色不悦,“明日,还需去田里勘察蝗害情况。逛集市这些事,还是等些日子吧。”
曹胜人看看简伊和萧霁月的脸色,转而又看向方大人,“大人所言极是。只是田里鸭军有限,就算值守,也用不得那么多人。所以,下官才想着带各位大人松快松快。如若过些日子,鸭军到齐,怕是有得忙了。”
简伊心里泛着嘀咕,现在蝗灾当前,他们远道而来灭蝗,不该以此为重吗?这曹别驾总是拦着他们,怕是别有用心。于是,她忽闪着大眼睛,悠悠开口,“曹别驾说得也在理,不差这一天。”
方大人面露怒意,又狠狠瞪了她和曹别驾一眼,正要开口斥责,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侍卫风尘仆仆地进来,跪地道,
“启禀六殿下,方大人,苏州鸭军有变,恐怕无法抵达。”
“什么?”萧霁月和方兴言同时问道。
“第一批鸭军发出后,原本第二日可再发一万鸭军。但吴郡刺史却迟迟不发。属下找其问原由,起先吴郡刺史总是借故不见,后来属下着急,硬闯了他的衙门府邸,他才说,无法筹集到鸭子。”
“为何筹不到鸭子?”简伊挑眉,“苏州郡背靠苏北,很多个县都有鸭子,怎会筹集不到?”
“属下也是这么问的,”那侍卫声音沙哑,嘴角干裂,一路疾驰,顾不上喝一口水,“吴郡刺史说,鸭弄知朝廷收购,坐地起价,原本卖十文一只的鸭子,竟开口要五十文一只。二这十九万只鸭子,怕是要四万两银子,超支太多,他做不了主,属下特赶回来报信。”
“岂有此理!”方兴言用力拍下桌案,“这是朝廷要的救命鸭,给他们十文钱一只,定是不会亏的,吴郡刺史竟然允许他们坐地起价。”
“他必然是故意为之!”萧霁月眯起眼,藏不住眸光中的惊涛骇浪。
简伊轻笑,“殿下莫气,方大人莫急。殿下此前书信有言明,如果鸭军晚到,或是少到,便按办事不利处置。既然吴郡刺史如此不堪用,那就即刻禀明皇上。”
萧霁月点头,“我待会就写折子,参他一本。”
“但鸭子的采购耽搁不成。怀成,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吴郡刺史,五十文一只,朝廷也要!”方兴言怒道。
“方大人,怕是消息送到后,五十文一只也买不来?”简伊笑言。方兴言突觉醍醐灌顶,心下了然,可不是吗?这明摆着是有人暗中作梗,就是不让他们尽快拿到鸭子。
方兴言捋着花白胡须,“就算买不来,老夫也要修书一封。”
“备笔墨,本官这就修书一封!”方兴言吩咐。
曹胜人急忙遣人准备,方兴言又道,“明日里,在座诸位请随本官一起前往农田,鸭军不在,我们就人上!”
曹胜人听闻,胖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了,他看向简伊,“六皇子妃......嗯......方大人如此交代,那明日下官怕不能陪您转余杭了。”
“哪里?”简伊说着,看向萧霁月,眼中睿智差点溢出来,“方大人去田间便是。六殿下身有旧疾,经不起风吹日晒的折腾,我们就在余杭的集市小转一下,殿下还要好好修养身子。”
曹胜人听闻,连忙点头,胖脸笑得如开花大饼,分外喜庆。
“你......你们......”方兴言没料到简伊如此,气得胡子上下忽闪,他站起身,指着简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方大人勿恼,”简伊说着,脸上还是那无所谓的笑,“您是此次抗蝗灾的钦差,催缴鸭军也好,去田间人工捕杀也好,都由您说得算。殿下这几日头痛,太医也说许是脑里有血块,需要静养。”
说着,她又看向赫连敬池,“赫连大人,您说是不是?”
赫连敬池看着她,嘴角扯起一丝不屑,没有回答。
方大人放下微微颤抖的手,道了句,“你们如此为事,不足与谋!”
转身带着随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