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汉堂刚好在地里,碰到了会堂夫妇,便将那天,自己兄弟几人的聊天,说的文信和春兰的事,告诉了会堂夫妇。
汉堂让会堂,得找个空闲的时候,好好跟春兰聊聊,问问春兰是怎么想的,给春兰提前吹吹风,别心里只想着,和文信去天津,将来能落在天津,别让春兰心里的盼望太大。
郭氏在一旁听着,觉得汉堂的话,说得有道理,自告奋勇的说:“我过几天,跟春兰聊聊,探探这孩子的口风。”
礼拜天,春兰正在家里,批改学生们的作业,会堂去地里干活去了,只剩下郭氏在家中。郭氏收拾完屋里屋外,倒了一碗水,笑嘻嘻的端着,送到了春兰的屋里:“春兰啊,别光顾着忙,喝点水。”
“嗯,谢谢娘。”春兰抬了抬头,看了看郭氏。
郭氏看着春兰手中的工作,笑呵呵的道:“哎呀,你是个文化人,娘就不识字,也就认识个1,2,3,4,5,你看看,这些娃娃们,写的是什么。”
“娘,这是10以内的加减法算数。”春兰依旧,批改着学生们的作业,这些作业纸上,写着孩子们,横七竖八的算术题,有的把2+3写成=6,有的把9-5写成=3,其他七七八八的计算错误,多了去了。
这些孩子们,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春兰心里知道,不怪这些孩子们,如今这村上,别说孩子们,就连孩子的家长们,有几个把学习当回事的?家长们对于孩子学习的要求,能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至于上不上学,念不念书的,有什么用呢?
“嘿,我小时候,哪里学过这些,别说是算术,我到现在,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郭氏依旧笑着,跟儿媳妇找话题聊。
见婆婆围着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春兰才反应过来:“娘,你是有什么事吧?”
这个一根筋的儿媳妇,终于看出了自己的来意,郭氏连忙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会话。”
看来,婆婆是真的有话,要对自己说了,春兰放下手中,握着的铅笔,眼里盯着的学生作业本,扭过身来,看着婆婆:“娘,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春兰规规矩矩的,把双手放在膝间,看着郭氏。
“春兰啊,自打你嫁过来,有两年了吧,咱们娘俩,还没有掏心窝子的,聊过天吧?”郭氏道。
“是,两年了,娘。”春兰道:“你平时下地干活也忙,我在学校里教书也忙,咱们聊天的机会少。”
“娘想好好的,跟你聊聊。”郭氏道:“娘知道,自打你嫁过来,心里就不痛快,我也看得出来,你现在变得话少了,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叫沉默寡言了。对,你变得沉默寡言了。”
春兰看了看郭氏:“娘,我平时是话少,其实,我在娘家的时候,话也少。”
郭氏知道,这是春兰有意的找借口,什么叫话少?老话说的好,话要是说的不投机,多说半句都是浪费口舌。说到底,还是人家春兰,跟他们这些土老帽,没有话说。一个读书人,跟这些泥腿子,有什么话好说的?
郭氏顿了顿:“春兰,娘知道,你跟我们没有什么话说,跟文信,也是聚少离多的,这人啊,如果不愿意开口说话,时间长了,也就真的不愿意开口了,娘今天跟你说话,是真的想跟你掏心掏肺,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娘直接说吧,娘能接受。”
见自己的婆婆,这般真诚,春兰也不藏着掖着:“娘,我想好了,等文信在天津安顿下来,我就去天津找他,跟他在天津好好过日子。我知道,我跟文信结婚这么久了,一直不要孩子,你们心里不痛快,只要我到了天津,我在那边,愿意给文信生儿育女。”
郭氏心里的半块石头,算是落地了,这刘春兰,没有不跟文信过,没有不生孩子的打算,郭氏总算是看到了希望。但郭氏心里,也有担心,想起了那天,汉堂给交的底细,便试探着问春兰:“春兰,如果文信,落不到天津那边呢?还是回了咱这庄稼地呢?你就不打算跟他过了?”
春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娘,如果文信,最后还是回来了,还在这庄稼地里种地,我还是那句话,我和他离婚。”
“啊?”郭氏的心头一紧,她最担心的事情,还像是一颗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
“能落在天津,是我唯一的指望。娘,您也别怪我,如果这个指望没有了,我的念想也就断了,我肯定不会和文信过日子的。”春兰虽然身体柔弱,但眼光却是如此坚定。
“唉,春兰,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前几年,日子不好过,三年自然灾害,饿死,穷死了多少人?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吗?现在,咱都能好好活着,这不就是最大的福分吗?”郭氏道:“咱们能活着,比什么不强啊,至于最后落在哪,在哪,还不都得照常过日子吗?当初文信去天津,也是为了出去活下去。起码,不至于在家里饿死啊,但是能不能留在天津,这都说不好,咱饿不死,就得活下去,就得好好过日子。春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娘,你说的对。”春兰先是,肯定了郭氏的说法,但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但过日子这件事,将就不得,当初我嫁到这来,就说跟文信离婚,是我爹娘拦着,尤其是我爹,我爹说,文信在天津啊,天津是个好地方,你如果以后,能跟着文信到天津,那我就放心了。娘,如果文信最后,不能落到天津,我跟文信离婚,是迟早的事,起码,我的心,就没在他这,至于您心里想的给您生孙子,我压根就没想过。”
“你这个孩子啊,春兰啊,咱女人,嫁了男人,不就得生孩子吗?没有孩子,咱日子过的,还有什么劲?咱过日子,不都是为了孩子吗?”郭氏道。
“因为不打算过日子,所以就从结婚到现在,这些年,才没要孩子,娘,您还要我怎么说呢?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春兰不想再继续跟郭氏,浪费口舌了,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莫过于此。婆婆的心里,只有她的儿子,只有她的孙子,只有她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的想法,不是一路人的人,怎么能沟通?怎么能交流?
“春兰啊,你可不能太犟,要是照着这样下去,你这孩子,一条路,一个念头走到黑,这样可不对啊。”郭氏道。
“娘,如果我跟文信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将就下去,我觉得,早晚有一天,我得疯了。”春兰道:“娘,我手里还有工作,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陪你继续聊了。”春兰说完,自己扭身,将目光对准了,自己手中的书本上。
“唉。”郭氏叹了口气,走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