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奶奶的阵阵巨咳,倒是把小金双吓了一跳,金双刚刚学会说话,便奶声奶气的问道:“奶奶,你怎么,怎么,老是,咳嗽呀?”
“奶奶啊,奶奶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病。”郭氏气息微弱,充满爱怜的看着孙女,她多希望自己能看到国增,国长,金双,这三个孩子都长大。甚至看到国增国长,两个小子都娶上媳妇,金双也出门子嫁人,如果真的能活到那一天,她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奶奶,我怎么,就不咳嗽呢?”小金双瞪着眼睛,问奶奶。
“你啊,你还小,再说了,你这身体,可比奶奶好多了,咱们小双身体皮实,才不咳嗽呢。”郭氏抚摸着,金双的小脑袋,眼里尽是慈爱。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大冬天里,屋子里冷的,跟冰窖一样,金双眼看着,就快没了气。
那时候,自己她解开大棉裤,把奄奄一息的金双,放进自己的裤裆里,靠着自己的体温,给金双取暖,金双这才活了下来。时间一晃,就是三年多了啊,这个小家伙,现在长大了。
“奶奶,你看,我也咳嗽,我也,咳咳咳。”金双说着,学着奶奶的样子,故意咳嗽起来。
郭氏笑着,也跟着咳嗽起来,但咳嗽声却越来越大,更甚至咳的,喘不上气来。
金双见此,却拍手叫好,还学着奶奶的样子,翻白眼,故意涨了个大红脸。
好在,缓了一会,郭氏气息平稳了,但金双还让奶奶咳,郭氏便又咳嗽起来,还一边咳着,一边逗着金双笑。
奶孙两人,一个真咳嗽,疼的撕心裂肺。一个却假咳嗽,笑的无比开心。
中午,春兰放学了,抱着书本回了家,见郭氏依旧躺在炕上,问道:“娘,身体好点了吗?今天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吃什么都行,我这一把老骨头,光吃饭,不干活,吃了也是糟蹋粮食。”自打今年夏天,收了麦子,郭氏就病了,再也没有下过地,她因此自责,说自己这是,每天吃白食的蛀虫。
“娘,你可不许瞎说。”春兰道,又看了看金双:“小双,别总是瞎皮,奶奶病了,别老是折腾奶奶。”说完,又看了看郭氏,继续问到:“娘,想吃点什么?”
“妈妈,我没有,没有折腾奶奶。”说完,又看了看奶奶,嘴里道:“奶奶,我想吃,想吃挂面。”金双道。
“行,那咱就吃挂面,春兰,咱吃挂面吧。”郭氏道。
“娘,家里哪有挂面,得去合作社里买。”春兰很是为难,自从婆婆生了病,家里洗衣做饭的活,都交给了自己。洗衣服还行,可这做饭,春兰哪里会做,平时做饭,都是公公做饭,春兰只是帮帮忙,今天公公去县城里赶集,卖菜去了。见公公还没回来,所以才提出自己要做饭。
“那就去合作社里买吧。”郭氏道,但说出去这话,又觉得不妥,出去买挂面,不得钱吗?可家里哪有钱买挂面,便又对着春兰道:“等回吧,等他爹回来,再做饭。”
一会的功夫,会堂回来了,进了门,嘴里抱怨道:“天太冷,集上都没有人,一筐的白菜和萝卜,没卖出去多少,就落了这么点钱。”说着,便掏出兜里的零钱,只有几个一分两分的钢镚,几个钢镚加起来,还没有两毛钱。
“去买包挂面吧,小双这孩子,想吃挂面。”郭氏道。
虽然手里只有这几个钢镚,但看着气息微弱的妻子,看着一脸期待的孙女,会堂咬了咬牙:“行,我这就去买。”
买回了挂面,春兰让会堂回屋歇会,大冷的天,推着手推车去赶集,来回小十里的路,公公肯定累了,春兰煮挂面。会堂的确累了,自己也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大冷的天,也把他冻得不轻,便回屋躺在炕上,陪着小双玩。
春兰刷完锅,往锅里添满水,又从院子里抱来一把柴火,开始烧水。
知道儿媳妇,做饭不在行,郭氏冲着外屋喊道:“春兰,水开了就下挂面,烧一个开锅就行,千万别煮大了,要不然,这面就坨了。”
“知道了,娘。”春兰在外屋回了一声。
小双玩累了,竟然躺在奶奶的身边,睡着了,郭氏哄着小双,也跟着一起睡着了。会堂由于太劳累,也眯了会,响起了细微的鼾声。直到春兰将炕上的三人都叫醒,喊着大家起来吃饭,三人才醒了,春兰把煮好的面端进了屋,郭氏见状,心凉了半截,自己千叮万嘱,春兰还是把面煮坨了。
面条像是豆腐一样,用筷子挑都挑不起来。好在这软绵绵的挂面,小双倒是吃的挺开心。几人各自端着碗,就着大葱,吃的还挺香。
“人家大夫不是说了吗,不能让你吃葱,要不然,你一会,又得咳了。”会堂对着郭氏道。
“唉,咱这老百姓,从小就是吃大葱长大的,不吃上这一口,死都不瞑目。再说了,干吃面条,嘴里没点其他的嚼口,也吃不下啊。”郭氏说着,咬了一口葱:“还得是咱这庄稼地,长出来的东西就是香。”
“你说你,怎么总是不听劝呢?我看,一会你又得咳了。”会堂看了一眼郭氏,真是又气又恨。
几人吃完了饭,春兰收拾了碗筷,刷完了锅,休息了会。又回了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家里剩下,会堂老两口和小双。
小双又想到了,奶奶上午的时候,咳嗽的样子,便吵着奶奶,继续咳嗽给自己看。郭氏依旧笑着,继续咳嗽着,但一下子,却停不下来了,嗓子里仿佛有千百个蚂蚁,在啃食着自己的气管,想咳,却出不了声,气管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整个脸瞬间憋得通红。
一旁的会堂,看出了郭氏的异常,连忙凑过来,一边帮着郭氏拍打着后背,一边问道:“老婆子,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没事吧?”
郭氏已经憋得,说不出话来了。两只手,一只紧紧的抓住小金双,一只紧紧的抓住会堂,眼睛瞪的鼓鼓的。看着会堂,又望了望小双,她想说话,想留给会堂几句话,却说不出来了。
“奶奶,奶奶。”小金见奶奶只是看着自己,面目是那样的狰狞,令人感到害怕,金双吓得哭了起来,又连忙喊着会堂:“爷爷,爷爷,我怕,我怕。”
“没事,没事,不怕,不怕。”会堂搂着金双,又看着郭氏:“他娘,他娘,你怎么了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郭氏望了一眼会堂和金双,松开了握着两人的手,垂在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