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信自然知道,老丈人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国增要是从此,跟自己回去,自己是没有能力,教育好,培养好国增的。
可想着卧在炕上,病怏怏的娘,文信又不知所措。娘都快死了,死之前的唯一愿望,就是想让大孙子,陪在身边。他这个当儿子的,如果满足不了,娘的这个愿望,那他会遗憾悔恨,一辈子的。
自己说服不了老丈人,也说服不了自己心里,要对娘的孝顺。文信无奈,只能待在老丈人家里,与老丈人僵持不下。
最后,鸣琴提出,咱俩谁也甭争论了,让国增自己做决定。是留在姥姥家,继续读初中,还是回到大梨园村,去那边读初中,让国增自己选。
鸣琴提出这个建议时,心里还挺得意。以他对国增的了解,国增肯定会选择,留在姥姥家。因为在姥姥家,吃的好,穿的好,还有姥爷平时,给自己辅导功课,国增肯定会选姥姥家。
文信也默许了,老丈人的提议,如果国增选择留在姥姥家,那他回去,也对娘有交代了。就说国增自己,不愿意回来,他也拗不过孩子。
鸣琴让魏氏去邻居家,把国增叫回来,还给魏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会带国增回来的路上,得提前跟国增通通气。魏氏自然明白鸣琴的意思,便出了门,四处找在外面玩的国增,将国增找到后,魏氏领着国增回家见文信。
路上,魏氏对国增,千叮咛万嘱托,让他一会选的时候,一定要说留在姥姥家。
进了家门,见到了自己的爹,国增满心的欢喜。这血缘关系,到什么时候,也是泾渭分明。鸣琴却一脸的自信,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让国增自己选。本以为国增会不假思索的,选择留在姥姥家,但国增却斩钉截铁的说,要跟自己的爸爸回家,要回家上初中。
鸣琴始料未及,顿时大失所望。他竟然不相信,国增刚刚说的话,还让国增重新再说一遍。直到国增说了好几遍,我要跟爸爸回家,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我要回大梨园村。
纵使鸣琴,心里五味杂陈,还觉得自己,是哪里对国增不好,所以这孩子,才不愿意留下来。国增很懂事,安慰了姥爷一番,姥爷姥姥,都对自己很好,很疼自己,但自己,终归是爸爸的儿子,他要回自己的家。
鸣琴无奈,自己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得说话算话。国增最后跟着文信,回了大梨园村。
这是国增,在自己人生道路上,第一次做的选择。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姥姥家上学,原因很简单,他十四岁了,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是个外甥,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风言风语,不想再被别人欺。面对别人,说他的爸爸窝囊,说他的妈妈是个疯子,他无力反抗,只能选择逃避,而爸爸来接自己回家,就是逃避这里一切,最好的方式。
大梨园村只有小学,没有初中,初中的学校,设在了邻村王文村。王文村距离大梨园村,有五公里,国增便每天,跟着村子上的伙伴,跟着自己那些一个爷爷,一个祖爷爷的兄弟们,一起走路去上学,放学了,再一起走路回家。
别说,自从回到自己的家上学,国增还挺开心的。自己的叔伯兄弟们多,有这些兄弟们在,谁也不敢欺负自己了,外人也不敢,对自己说些闲言碎语。有一次,王文村的一个同学,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国增的妈妈是个疯子,国增便和那小子打了起来。
那小子叫来了,本村的几个兄弟,国增这边也不甘示弱,把自己的兄弟们,也都喊来了。有文店的二儿子国喜,三儿子国安,文彬的儿子国旗,文焕的二儿子国连,文凯的大儿子国昌。两拨人在麦子地里,打起了群架。
结果,刘家的这些兄弟们,把王文村的那几个人,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从此以后,没人再敢,招惹刘家的兄弟了。
麦子割完了,种上了玉米,玉米割完了,再种上麦子。紧接着秋天和冬天,纷纷接踵而至。国增已经在王文村,读初中一年级,读了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里,国增的兄弟国长,也上了五年级,但国长这孩子贪玩,不像是国增那么爱学习,加上文信平时,也根本不管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学习与不学习,全凭他们自觉。
国增毕竟受过姥爷的教育,有姥爷给打下的底子,就算是转学回来,学习依旧没落下。原有的一些,好的学习和生活习惯,也依旧保持着。
倒是国长,平时就知道跟着同龄人,上房揭瓦,打鸟掏蛋,对学习的事,压根就不上心。任凭国增这个哥哥,教育了国长几次,让他好好学习,但国长却道:咱爸的话我都不听,我听你的?
三年前,过年的时候,会堂让文信把亭堂和行堂,都叫到了家里来聚会,一起吃饭。文信是把亭堂和行堂,都请来了,饭也吃了,但饭吃的没滋没味。这顿吃了,下顿呢?会堂这个当大哥的,总不能管这兄弟两人,吃一辈子饭吧?
兄弟三人最后商议,亭堂和行堂,也出去闯闯。人家都说去东北那边,能有条活路,有口饭吃。结果过完了年,亭堂和行堂,两兄弟就带着妻儿,拖家带口的,奔着东北去了。这一走就是三年,中间来过两次信,春兰收到了信,读给会堂和文信听,说亭堂和行堂俩兄弟,到了黑龙江的大庆,那边正在开采石油,能混口饭吃。
春兰虽然疯癫了一阵,但随着金双的出生和长大,春兰的病好了许多,但没有再回到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大梨园的村办小学,一直缺老师,一个老师,往往教好几个年级。
自从改革开放后,国家越来越重视教育,邓公提出,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但学校没有老师,还怎么教娃娃们读书识字?村办小学的校长,跟乡里要老师,乡里说,我哪里有老师派给你?等着吧,等哪天县里,给咱们派老师来,我再派给你村上。
但村办小学的校长,可是等不起,村里的娃娃们,每天上课,可是等不起。校长最后找到了文信,问文信,能不能让春兰回学校,继续给孩子们上课?文信对校长说,春兰可是得过疯病,校长就不怕春兰,把孩子们教坏了?
校长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火都烧到眉毛了,还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就这样,春兰临危受命,又回到学校教书,才三岁大的金双,就交给了婆婆郭氏带。
结果,春兰倒是不辱使命,不光是没再犯过病,反而每天的教书育人,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倒是郭氏,每天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加上吃不好穿不暖的,又是下地干活,又是操持家务带孩子的,结果过度劳累,积劳成疾,最后得了肺癌。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会堂和文信一家人,虽然国增回来了,但郭氏,却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