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一天,第二天,秀峦便出院了。春兰,国增,金双,都轮番伺候月子。尤其是国增,既要每天去学校上课,还要给学生备课,批改作业。空余了,又要照顾秀峦母子。
国增忙的不可开交,孩子的吃喝拉撒中,孩子的吃喝,是秀峦负责,国增帮不上忙。但孩子的拉撒,却是国增负责。能不让妈插手,国增就亲自干。
之所以亲力亲为,是因为国增知道,秀峦嫌妈干活不中用,干不到秀峦心眼里去,这也是事实,国增不予否认。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国增现在马虎不得,省的秀峦在月子里,再跟妈妈置气。临了,孩子也得跟着遭罪。
反正,他们两口子,也早就商量好了,等生完了孩子,就搬出去单住。这么一大家人子,住在一起,在一口锅里吃饭,不闹矛盾才怪呢。
忙完了家里的事,国增走到院子里,找了一把铁锹,一个化肥袋子,骑着自行车,到了村北头的地里。找了一块较好的沙土地,开始挖沙土。
将沙土堆成小堆,又将里面的杂草杂质,都扔出去。国增将袋子装满,又扛上自行车,载着回家。
等到了家,沙土过筛子,筛出最细的沙子,又将细沙,放进做饭的锅里。灶台烧火,开始炒沙子。
等到沙子炒熟,高温消毒之后,便将几捧沙子,放在炕上,上面又铺了几层尿戒子布,再将孩子放在尿戒子上。这样,孩子倘若拉了尿了,透过尿戒子,流到沙子里,沙子吸水。轮番换洗尿布和沙子,就行了。
老一辈人,一代又一代的人,对于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么养大的。
国增生了孩子,刘家的人,以及老邻旧居,都纷纷来看孩子,但也都不是空着手来。宗族关系近的,给个二十块,三十块钱,稍微远点的,也给个十块五块。没钱的,就给东西,比如,有的送来一篮子鸡蛋,有的送几袋红糖。
这是农村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更是不可变更的风俗。旧社会里,小农经济生产力有限,个人或一家人,经济和物质能力,更是有限。一户人家遇到什么事,比如人的生老病死,红白喜事,家族里的其他人,以及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要帮一把。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今天你家有事,我来帮你,明天我家有事,你来帮我,互帮互助,抱团取暖。才使得一代又一代的人,无限的生存,繁衍,壮大。
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中国的老百姓,自古就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别人帮你了,你也得回礼,礼尚往来的规矩和风俗,也深刻在老百姓的骨子里。春兰煮了一大锅的鸡蛋,待到鸡蛋煮熟后,又纷纷捞出,用红胭脂,给每个鸡蛋上,都涂了道红杠,这叫红鸡蛋,代表着生孩子的喜庆。
又将六个红鸡蛋,外加几块喜糖,送到那些给自家送过钱,或者送过鸡蛋的人家里,这叫回礼。一是表达自己的感谢,二是也让众人,都沾沾喜气。谁家生了孩子,四邻八舍间,要送礼回礼的风俗,这也是老一辈人,一代代传下来的。
国增带上一筐鸡蛋,又骑着自行车,到了马云唐家,给岳父岳母家报喜。听到自己的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马云唐夫妇,高兴的合不拢嘴。并且告诉国增,等过几天,他们要去看闺女,看看刚出生的大外甥。
几天后,一大早,马云唐赶着大马车,拉着老婆陈淑芬,儿子马景明,以及一车的东西,三人到了国增家。姥姥家的人,这是来看外甥了。
“哎呀,叔,婶,来就来吧,你看,带这么多东西。”国增连忙帮着岳父卸车:“快进屋歇会吧,秀峦都等半天了。”在国增他们村这一片,小两人口结婚后,女的自然得改口,管公婆叫爹娘。但女婿不用改口,管老丈人,老丈母娘,可以叫叔婶。
景明也帮着卸东西:“给你带的啊?这是给秀峦,给我的大外甥带的。”
“大舅哥啊,你现在可真是当大舅了。”国增又帮着搬东西:“快看看你的大外甥吧,又白又胖。”
春兰也跟着迎接:“亲家,进屋坐,快进屋坐。”
云堂夫妇跟着春兰,寒暄了几句,陈淑芬对着春兰道:“亲家母,给你道喜啊,得了个大孙子,心眼里,高兴坏了吧?”
“那是,高兴啊,高兴。”春兰道:“咱都高兴,你们不也是当姥姥,姥爷了嘛。”
“这几天你伺候月子,可是让你受累了。”马云唐道。
“亲家公,这哪的话,伺候儿媳妇坐月子,我就是累死了,也愿意。”春兰道。
众人都笑着进了屋,奔向秀峦的屋子。
看到了秀峦,以及秀峦旁边的孩子。马家的人,都爱不释手的看着。眼睛里,充满了对小外甥的喜欢。孩子刚吃完奶,正闭着小眼睛睡觉。刚生下来的孩子,一天之中,除了吃奶,就是睡觉。
“爸,娘,哥,你们都来了。”秀峦望着娘家人,心里涌起了阵阵感动,这种感动翻滚在心里,竟然让人想哭。这些生她的人,如今来看她生的人了。
见闺女起身,陈淑芬连忙按住闺女:“别起来了,躺着,躺着。刚生完孩子,身子还虚,多躺着就行。”
马云唐望着外孙,心里的开心,都写在了脸上:“你看,这孩子,还挺胖的。”
“是啊,是啊。”众人随声附和,尤其是春兰,不停的夸自己的孙子好。
景明笑着,握了握外甥的小手,看了看国增,又看了看秀峦:“你说,这孩子,长得是像谁呢?”
马云唐说像国增,陈淑云说像秀峦。春兰说,都像,都像。这孩子长的会随,你看这眼睛,大大的,随秀峦。你看这鼻子,这脸庞,随国增,圆乎乎的。
景明道:“我这大外甥,会随。爸妈长相的优点,都让孩子随了去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对着睡梦中的小外甥,左看看,右瞧瞧,小心翼翼的,围在孩子的身边。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坏了这个小家伙。
隔代人的亲,在这一幕,体现的淋漓尽致。
屋子里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国增,景明,云堂三人,退出了秀峦的房间,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陈淑芬守在闺女身边,陪着秀峦聊天,问东问西,嘱咐着闺女,坐月子期间,都要注意哪些,别逞能,乱动弹。春兰自然也在屋里,陪着亲家母。亲家母说一句,她就跟着说两句,也不管自己的话,合不合时宜。
“奶水都够吃吧?”陈淑芬道。
“够吃,够吃。”春兰连忙道:“奶水是挺足啊。”
秀峦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自己的娘:“还行吧。”
“得多喝鱼汤,还有猪蹄汤。”陈淑芬道:“这些都下奶。”
“奶子不少啊,亲家母。”春兰道:“这几天,都给她煮鸡蛋呢。”
“你哥从县里,买了几条鱼,有鲤鱼,鲫鱼,都是活的。”陈淑芬看了看春兰:“亲家,回头啊,你给秀峦炖鱼汤喝。”
“行,行。”春兰道:“秀峦吃的挺好啊,刚才,还喝了一大碗鸡蛋汤呢。”
“还买了几个猪蹄。”陈淑芬道:“回头,再让国增,给你顿猪蹄汤喝。”
三个女人,在屋子里絮絮叨叨,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聊着生孩子,养孩子的事。
另一间屋子里,国增正和大舅哥,岳父,也聊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