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老丈人一家走后,国增觉得,老丈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孩子叫什么,可不能乱叫。孩子取名这事,还得去找,自己的姥爷刘鸣琴。自己得问问姥爷,给他这个刚出生的重外孙,取个什么名字。孩子的小名,绪和旭,要用哪一个?孩子的大名,姥爷得一笔定乾坤。
等姥爷给取好了名字,就得去派出所里,给孩子上户口。对了,还得去医院,给孩子办残儿证,国增也没有忘。
如今,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计划生育,不是国策吗?从上到下,不都是宣传计划生育吗?小分队不是天天来村上,给这些超生的户家,又是捣乱又是罚钱吗?一个计划生育,家家户户,不是都偷着,藏着的生孩子吗?
但谁家,不生出儿子来,肯罢休?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管事的,想出来这么个招,弄出个残儿证的说法,来应付上面的国策。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最后被医院证明,是个残疾婴儿。国增想想,就觉得可笑。
得先把孩子的名字取了,取了名,才能去办户口。有了户口,才能办残儿证。抽了一天的空,一大早,国增就骑上自行车,载着一筐的鸡蛋,直奔山后村的姥姥家。进了姥姥家的家门,国增跟姥姥和姥爷报喜,说自己刚得了一个儿子,孩子长得可俊了。
鸣琴夫妇高兴的不得了,如今,自己的闺女春兰,也当上奶奶了,真是可喜可贺。还没等国增开口,鸣琴就道:“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小名我取了,大名,还得是姥爷你来啊。”国增笑着道:“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姥爷,你可得为你的重外孙,好好想想个名字。”
“好,好。”鸣琴笑着走到柜子旁,掀开柜子,翻自己以前经常看的旧书。他一边翻着书,一边心里开心。取名字这事,他最擅长了。暂且不说,春兰,炳文,占文这兄妹三人,名字都是他取的。就连国增兄妹三人,名字也是他取的。还有自己这三个孙女,四一个孙子,名字也是他取的。
就连村上,一些人家生了孩子,也都会跑到自己家来,问问自己的意见,给孩子讨个名字。
如今,国增大老远的跑来,专门让自己给孩子取名字,这是国增重视自己,也是国增相信自己,更是国增这孩子,没有忘本,没有忘记从小,就跟着姥爷,学识字,学读书。没有忘记姥爷,对他的疼,对他的好,对他的教育啊。
老年人的世界,要的,就是子孙后代,没有忘记自己。要的,就是子孙后代,得重视自己。只有这样,才显得自己,没有真的老,还能为孩子们,为子孙后代,再做点什么。这样,才算活的有价值。
“哎,我那本书呢,那本书呢?”鸣琴自言自语,依旧翻箱倒柜。
“都在柜子里了,我看看有没有在别处。”魏氏道:“别着急,慢慢找。”说完,自己也帮着老伴,翻翻炕头,掀掀炕被,四处找书。人老了,记忆力减退,会情不自禁,质疑自己的判断。
“就是,姥爷,咱不着急,你要找什么,就慢慢找。”国增道。自己不禁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跟着姥姥和姥爷,一起吃,一起睡,跟着姥爷,读书识字,上山下地。还有姥姥,那时候,饭桌上的鸡蛋,她总是让自己吃。
如今,这一晃,都多少年了。姥姥和姥爷,如今都老了,一头的白头发,满脸的皱纹,就连背也驼了。
岁月啊,简直是不饶人,人不老也不行,当初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今都当了爸,有了自己的孩子,姥姥和姥爷,怎么能一直年轻呢?国增不禁感叹,等到哪一天,自己也会像姥爷一样,成为了一个老人。到那时候,自己也会是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佝偻着腰。身边,会不会也像是姥爷一样,会有一个外孙子,在看着自己,陪着自己。
但前提,自己得有个闺女,国增心里也盼着,等过几年,自己的第二胎,能是个闺女。
国增走上前去,接过姥爷翻出来的书:“姥爷,我帮你一起找。”
“没事,我能找到。”鸣琴道:“哎呀,真是老了,糊涂了,放哪了呢?”
国增看着姥爷翻出来的书,有《四柱大全》、《子平真诠》、《滴天髓评注》,还有《三命通汇》、《穷通宝鉴》等等。
“姥爷,我打小就看见你,每天看这些书,这都多少年了,你都还留着呢?”国增道。
“没剩多少了。”鸣琴一边继续找书,一边道:“唉,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的时候,好多都被他们烧了。都是好东西啊,活活给糟蹋了。”
“闹运动的时候,你姥爷的好多书,都让他们一把火烧了。”一旁的魏氏头也不抬,一边继续在炕上寻摸,一边道:“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偷偷摸摸的,藏了一箱,埋在了院子里,现在,这几本也看不到了。”
“姥姥,还得是你啊,知道我姥爷喜欢什么。”国增心里,不禁佩服姥姥的谋略胆识,更是羡慕,姥姥对姥爷的了解。又翻了翻手里的书:“我小时候,还看过姥爷的这些书呢,太复杂了,根本看不懂。那时候,我总共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呀。”
“找到了,找到了。”鸣琴从柜子最里面,翻出了一本书。
国增看了看书名,《紫薇数斗》。
打开书,翻看了几页,鸣琴抬起头,对着国增道:“那个,孩子的小名,叫什么啊?”
“叫绪,光绪的绪。”国增道:“姥爷,你觉得这个字,怎么样?”
“绪?”鸣琴想了想:“字,是个好字,绪字,有开头的意思。你是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开个好头吧?”
“对。”国增笑了笑:“我就是想,这孩子的命,可别跟我一样。希望他将来,能改变家庭的命运。”
“但这个绪字,也有残,剩下的意思,不好。”鸣琴道。
“是。”国增点着头,心里想,可不是嘛,过几天,就得给他办个残儿证。又对着鸣琴道:“姥爷,那你看看,这大名小名,该怎么叫?”
“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鸣琴道:“哪天?什么时辰。”
“正月二十九,早上,七八点钟。”国增道。
“壬申年,无闰月。”鸣琴翻了几页书,看了一会,又将书放下,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心里计算着六十甲子,天干地支,将孩子的出生时间,换算为干支,脑海中,呈现出五行中的生克制化,再将干支与五行进行搭配。
“孩子叫什么啊?”一旁的魏氏,有些迫不及待。
“甲乙木,丙丁火,壬癸水......”鸣琴道:“水一局,木三局......正月寅......国增,他们这代人,中间带什么字?”
“海,大海的海。”国增道。
鸣琴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想了想,又慢慢的睁开眼睛:“小名,叫海旭吧,也通你那个绪。”
“行。”国增点了点头,姥爷的话,他自然得听,更是发自内心的信。
“大名,就叫海峰吧,山峰的峰。”鸣琴道:“这孩子,就是茫茫大海里,一座山啊。他就是那个山头上,最顶头的,那一点点的尖,山峰。”
孩子的名字有了,小名刘海旭,大名,刘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