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不动声色地退回济安堂内,低声唤来小花,吩咐道:“小花,看到对面书肆里那个穿青色长衫、正在与人说话的书生了吗?去打听一下,他是谁?如今在何处落脚?与什么人有来往?”
小花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记下沈砚之的样貌,点头应道:“是,娘子,我这就去。”
小花办事稳妥,很快便通过书肆伙计和几个读书人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娘子,我打听清楚了。”小花回来禀报,“那人名叫沈砚之,据说是江南来的秀才,如今借住在镇远侯府的一位柳姨娘院里,说是远房亲戚,来京备考的。平日里常与一些学子交往,看起来颇有些才名,出手也还算大方。”
镇远侯府?柳姨娘?
沈砚之竟然攀上了侯府的关系?虽然只是个姨娘,但也足够让他在京城暂时立足了。
不过,“江南来的秀才?”十月冷笑一声,“他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可是清楚记得,沈砚之连秀才功名都还未考取,只是个童生罢了。
看来,他是彻底抛弃了过去的身份,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看似清白的新背景。
可王小姐呢?那份卖身契又何在?
十月觉得她还得再找人查查。
此时的沈砚之并不知道十月也在京都,他正沉浸在刚刚在诗会上出了一把风头的得意里。
最近他处处费心钻营,凭借着确实不错的文采和刻意营造的好形象,已经在京城一部分学子中小有名气。
柳姨娘见他似乎真有几分本事,对他的资助也很是大方,他手头宽裕,自然也就结交了更多的朋友。
等回到了偏院,沈砚之心中甚是舒畅,一边执笔作诗,一边满是怨气地道:“我便知道,过去都是那家子没用的东西拖累了我,如今没了拖累,我迟早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本事。”
若不是家中的人挣不来银钱,他又哪会天天苦恼钱财不够用,若是他把所有心思放在念书上,说不定早就考中秀才了。
“哼,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甚至开始做起了高中状元、进而攀附更高门第、最终找到周十月狠狠折磨、将王芷兰踩在脚下狠狠羞辱的美梦。
——
三日后,小侯爷在花园玩耍时,不慎吹了风,当夜哮症再次发作,来得竟比以往都要凶猛。
他脸色憋得青紫,呼吸艰难,哭声微弱,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上阵,用了最好的药,却依旧只能勉强稳住情况,无法令其缓解。
长公主和她的儿媳心急如焚的守在床边,脸上的眼泪就没干过,安国公和安国侯父子两在门口来回打转叹气,整个长公主府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这时突然有个府中的丫鬟站了出来,向长公主进言:“奴婢听闻近日京城有一位周娘子,医术极为神奇,连瑞亲王那般重症都能治愈。小侯爷如今……或许可请她入府一试?哪怕只是多一分希望也好……”
长公主此刻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听到此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道:“既有如此神医,为何不早请?快,传本宫的话,即刻请那位周娘子入府为小侯爷诊治。”
长公主府的人听令,立马派人直奔东榆林巷的济安堂。
而此时,司徒凛从眼线那得知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脸上顿时露出了邪肆的笑容。
他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立刻唤来心腹,低声急促吩咐:“快,想办法把我们准备好的东西,混入长公主府的药材里,要快,必须在周十月用药之前准备好。”
他要在周十月的药材里动手脚,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本来十月正准备歇下,却被急促的敲门声和外面焦急的声音惊醒。
“周娘子,快开门,长公主殿下请你即刻入府,为小侯爷治病。”
十月心中一凛。
她早就打听了京城的贵人有什么重病,小侯爷?莫非是那位患有严重哮症的小侯爷?
她没有犹豫,迅速起身,穿上外衣,拿起她从不离身的针囊和那个装着特殊药材的小药箱。
“小花小草,看好家。”她冷静地吩咐了一句,便打开门,跟着长公主府的人踏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在寂静的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阵阵轻响。
十月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回忆着所有关于小儿哮症的医案和治法,倒是也不难,怕只怕有心人故意……
马车碾过空旷的街道,最终停在灯火通明的长公主府门口,十月被接引她的丫鬟带着几乎是一路狂奔,才走入一间房内,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府中的主人们皆在,正面色沉郁地坐在外间,几位太医跪在一旁,额上尽是冷汗。内里传来孩子微弱而痛苦的喘息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民女周十月,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国公爷,见过……”
十月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就已经摆手让她起来了。
虽然见着十月如此年轻,长公主的眉头下意识一皱,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道:“别行礼了,你快去看看小侯爷,若能治好小侯爷,本宫重重有赏。”
十月谢过,跟着丫鬟进了内屋,床榻上小侯爷小小的身子蜷缩着,面色唇瓣皆呈青紫色,呼吸极度困难,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可怕的哮鸣音,显然已到了极其危殆的地步。
十月心中一沉,立刻上前仔细检查,她的动作快而稳,神情专注,完全无视了周围紧张的目光。
片刻后,她心中已有论断。
小侯爷此次发作异常凶猛,不仅是外感风寒引动伏痰,更有几分像是接触了某种诱发之物,导致痰壅气闭,险象环生。太医院的方子以平喘化痰为主,明显药力不足,未能遏制住病势。
当然十月也能理解,太医院都是给贵人们看病,贵人们的身体金贵,太医们给的药方都是求稳,自然是不敢下猛药的。
“如何?”长公主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声音紧绷。
十月转身,冷静回禀:“殿下,小侯爷乃哮症急性发作,痰热壅肺,气道闭塞,情况危急。太医院方药对症,但力有未逮。民女需立即为他施针,开通气道,缓解痉挛,再辅以猛药豁痰平喘。”
“施针?”长公主想到那细长的金针,看向奄奄一息的孙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而跟着进来的侯夫人已经开始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