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君来西北原本就是走个过场的,也没想到建功立业什么的,但是这会儿突然之间有了干劲。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忘了自己此趟是来干什么的。
这时外面突然进来几个女侍,俨然是进来添茶水的。
君临渊眼皮轻微一抬,见她们身上还反着水光,就连头发都是湿的,像是不经意间问道:
“外面怎么了?”
那女侍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的玉盘放置桌前,也不敢去擦额上的水珠,低着头道:“不知怎的,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雨。”
“下雨了?”
君临渊面无表情地把躺椅上的毯子往上拉了几分,“这雨倒是来得及时。”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唯有沧溟君心下微愕。
他这会儿突然想起,之前听人说,那个女人好似还在演练场那里躺着。
如今突然下起了大雨,那她岂不是……
“我话也说完了,也不打扰国师休息了。”
他十分自觉地起身,朝君临渊鞠了一礼,紧接着朝帐门外走去。
君临渊漫不经心似的,往帐门口瞥了一眼,端起酒杯摇了摇,没个前因后果,突然道:
“你说,这般娇弱的美人,在雨中受如此蹉跎,会不会有人看不下去,挺身而出?”
此时他的银发顺着肩膀散了几缕在锁骨处,更添了几分清冷贵气。
“啊?”
拓拔释侍立一旁,有点摸不透国师的心思,但是索性他反应快,立马就想到了还在演练场躺着的人。
原来国师是说她啊。
“没有国师的命令,没人敢擅自行动的。”
君临渊挑了挑眉,“哦?是吗?”
他的眸中像是装了夜空,黑沉如水。
拓拔释刚开始还以为国师或许是真舍不得杀这女人,这会儿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国师这是在请君入瓮?
他之所以没杀那女人,是想留她一命,引出同谋之人?
如此一想,拓拔释觉得,这才是国师的作风。
原来他之前说的话国师也想到了。
“依属下所见,若是这女人有同伙隐匿在军中,不想要这颗棋子死的话,肯定正绞尽脑汁设防设想救下她。亦或者是,这女人自己承受不住,主动发信号求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甘愿淋一夜的雨,自己挺过这一劫。”
他把所有的猜想都说了出来。
君临渊没说话。
突然听得轰隆一声。
一声闷雷惊起,瓢泼大雨席卷而来。
就连帐篷都打的嗒嗒作响。
雨已经下得有些时候了。
苍梧军营中,心思各异。
很快,真的有人冒着大雨前来报信。
正是在演练场守着的其中一名守卫。
“启禀国师,那个女人她……她……”
似乎由于跑得过急,路上雨又太大,他说话时还喘着气,似乎要是没把气给捋顺来就要一口气断了去一般。
拓拔释见这士兵如此没出息,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扇了他一巴掌道:“是不是有人劫走了她?”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
那士兵摇了摇头。
君临渊微敛了眉,忽然从躺椅上正坐了起来,语气微缓道:
“那她可有求饶?”
等不到人来救她,她应该会哭着求饶才对。
毕竟,像这样的倾盆大雨,没几个人能顶得住,更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可不信她还真能受得了这雨。
那士兵对上国师的目光,忽然颤了一下,像是终于缓过气来了一般,连忙道:
“没……没有求饶,雨一下大,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跑回自己营帐了。”
君临渊:“……。”
停顿了片刻后。
“你们没有拦她?”
“拦了,结果她还劝我们一起跟她躲雨去,说什么小命大于天,她还说,等雨下完了她再回来继续躺着,让我们跟国师通融通融,说完就跑了,属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特地来请示国师……”
君临渊薄唇紧抿,眼尾微微挑了挑。
雨下完了回来继续躺着?
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装晕不成?
拓拔释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简直无法无天,随即单膝下跪,对着君临渊道:
“国师,要不要属下立刻派人去把她给抓起来,然后……”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觉得,这个女人留着迟早是个隐患,不若直接除了省事。
下一刻。
君临渊简明扼要:“滚出去。”
“是。”
当自身难保的时候,别人死不死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拓拔释果断退出了营帐。
君临渊此时依旧冷着脸,只是眉头却是微微拧了一下。
分明是有点恼火的,可就是莫名其妙地发不出来。
他自认自己与“善”字不搭边,可这次真就这样放了她?
……
“阿嚏!”
此时的楚婉,浑身湿哒哒的,头发也乱成一团。
她一回到营帐,便赶紧换下了湿衣服,又赶紧把头发给擦干了来。
没有热水给她泡澡。
因为伙房供水一般都是给上头的人准备的。
所以她此时只能窝在被窝里,把自己包得跟只卤蛋一样。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这种破事跟破人。
刚刚淋了雨,身上都是雨水,地面上寒气又重,这会儿身体简直冷到了极致。
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取下手腕上的银护腕检查了一番。
看到里面的东西依旧完好时,这才松了口气。
血灵芝可千万不能有半分损失。
正在她觉得头有点沉,有些昏昏欲睡时,忽然帐帘一动,进来了个人。
不是沧溟君又是谁。
穿的跟贼似的。
楚婉看过去时,吓了一跳。
“你来做什么?”
她压低了嗓音,俨然是有些怕守卫突然闯进来。
毕竟她可没有拉动信号弹,对于沧溟君的突然来访,当然是有些惊讶的。
却见沧溟君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道:“赵太医给你的驱寒药,让你赶紧泡了喝下。”
他从君临渊营帐出去后,回去换了个夜行衣的功夫,再去演练场的路上时,却是瞧见她自己跑了出来。
不知道她怎么出来的,不过看她淋成这样,还是挺愧疚的。
楚婉“哦”了一声。
原来是来送药的。
这完全没必要啊,何必冒险来这趟。
她总觉得君临渊这人早就对她起了疑,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他肯定也都派人盯着,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跟沧溟君过多往来为好。
“放了药你就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
沧溟君也正有此意,将药放在一旁的桌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像是记起了什么,突然回头,认认真真道:“赵太医让我转告你一声,别忘了多喝热水。”
楚婉:“……。”